亭子依旧,新月依旧,但是情怀早已不同。嫣然知道,明朗不再是一年前的纯粹明朗的明朗,她也不再是一年前的青涩的、容易被打动的女子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除了时间,还有太多别的东西。
嫣然叹息一声,首先打破了沉默:“明朗,我这次来,除了赴约,还有别的事情。”
明朗点头:“我知道。我侵占了天乾国的踏马、隆裕两座县城。”他简简单单地说,但其中风云翻涌,岂是他这一句话能涵盖得了的?
嫣然那豁然转头盯着他:“你不是野心勃勃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朗站起身,负手遥望着遥远的星空,半晌方道:“我在草原上曾经跟你说过,我很怕失去你!你可以不接受我的情意,但不应该忽视我的决心。丫头,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你!”
嫣然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你胡说!不是的,不是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天乾国成千上万流离失所的人,那些死于战乱中的无辜生灵,这笔帐,最终竟要算到她的头上!
明朗照旧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背影如同黑色的雕塑:“从草原回来后,我日思夜想,内心总是不平。我不光无法接受你不肯跟我回来,更无法接受你我之间日渐形成的隔膜。你说的那些话虽然有道理,但你是把我放在常人的角度来想的,而我轩辕朗不是常人,是死过的人,你把我从地狱里拉出来的。所以,我不能接受那些理由!”
“这一年朝廷内也颇有动静,一些大臣欺我年轻,背地里贪赃枉法,欺男霸女,以为我不知道,或者知道了也没有办法。军队中年轻的将领寸功未立,也有些蠢蠢欲动。后宫四名妃子之间争风吃醋,李欣婉竟然被兰馨儿设计小产。陆婉儿成天盯着我,我宠幸了谁,她便将谁视为仇敌。荣月虽然贤淑,却因为害怕被其他三人嫉妒,竟不敢靠近我。”他惨然一笑:“她们爱的并非是明朗,而是皇帝轩辕朗,爱的是他无上的地位和荣耀。”
“这种种终于让我明白了,人间最清净的乐土只在红叶峰,最纯粹干净的女子是你。三千弱水,那从我的手边滑过的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所以,为了抓回你,同时也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证明我轩辕朗的能力,我发动了对天乾的侵略。我知道一动天乾,谢泰然必定有所动作,而心忧天下的你必定会来找我,不会再让约定成空。只是没料到阿忽达做了天乾皇帝。这次让他为难了!”
嫣然扶住额头,巨大的痛苦让她身子摇摇欲坠。一瞬间她想到了历史上的那些红颜女子,难道,自己终于逃不过宿命,身不由己地成为祸水?
明朗走到她身前蹲下,双手扶住了她的双肩:“真相也许会让你难过,但你更应该明白我对你的心。丫头,你回来了,我便别无所求!”
嫣然推开他的手:“你让我无意间竟然犯下了这么多罪孽,多少人流离失所,死于非命?你忘记了你娘临死前的话了吗?明朗,你真的让我害怕!”
“天地作证,一切罪孽由我轩辕朗独自承担!”
嫣然定定神,冰冷却清晰地说:“明朗,三国大战一触即发,谁也无法承担那样的后果!既然你说一切都是为了我,那么我请求你,撤兵吧!”
“我已经传令撤兵了,既然你回来了,我也没有必要劳民伤财。你放心!”她的神情让他忐忑,他从未见过她这样坚硬冰冷的样子,她从来都是温软的,清澈的,如同雪湖之水。
她松了一口气,闭了闭眼。他撤兵,泰然便无须挥兵北上,骨达也能专注于整理朝政。局势和缓下来,三国百姓也能重获安宁。
两人沉默半晌。嫣然轻轻道:“听说荣月为你生了一个儿子。恭喜你!”
明朗站在她身前:“是的。今年我还会有一个孩子,陆婉儿也怀了三个月身孕了。”
“明日我想去看看她和孩子。”
“这宫里你是半个主人,你尽可随意。”
嫣然叹了口气:“你去休息吧,我想静一下。”
明朗在她身侧的凳子上坐下:“不,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不会打扰你。”
嫣然抱膝坐在亭子里的椅子上,遥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将她走出神宫山,来到红叶峰之后的两年生活全部回忆了一遍,那些或痛苦或幸福的过往,或甜蜜或悲伤的往事,让她又一次沉入,悲喜交集。却也在这样的回忆中更加看清了自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
明朗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也一直陪到深更。
远处屋脊上的风雨二卫眼巴巴地望着两人泥塑木雕般的身影,急得抓耳挠腮。他们会不会再抱起来?
风说:“依我看,不用等了,别将他们俩呆在亭子里的事情告诉主上就是。”
雨说:“不行,主上再三关照过,要把公主的一言一行都告诉他。我不能欺君。”
风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动动脑子!要是主上知道这里的皇帝抱了公主,还陪着她坐到深更,会不会吐血?会不会旧病复发?会不会扔下一切赶来这里带走公主?我们有所隐瞒,是为主上好,报喜不报忧懂不懂?”
雨抓了抓头发:“那就不写?只写公主做的事,凡是有抱啊搂啊之类的事情都不写?”
“就应该这样!”
雨他叹了口气,“你说公主是喜欢我们皇帝多一点还是喜欢这个皇帝多一点?”
风忍不住又骂起来:“你猪脑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