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终是未去观那南安侯府晚开的芍药,在这水边闷坐了半晌,就有南安侯府的总角小丫环们碎步跑来,喘息福道:“原来宋大姑娘在此,我家侯夫人设宴,表姑娘与二姑娘皆在东边宣泽厅等待大姑娘您前去赴宴。”
贞媛听闻这回有南安侯夫人亲自设宴招待,于她们来说,规仪算是十分高了。连忙起身整衣,与贞书两个随着那几个总角小丫环,一并儿穿月洞,走水桥,过瀑帘,走了约摸半刻钟,见一chù_nǚ墙蜿蜒,中设一月洞门。进了门,才见此处豁然开朗,疏然大院中一座赫然高厅,厅外站着许多丫环婆子陪侍,便知此处想必正是南安侯夫人设宴之处了。
贞书此时作婢女身份,自然不便入内。贞媛一人提初上阶,早有丫环替她打起门帘,引她到了东边一宽敞的厅房中。这屋中此时约摸一二十人,皆是坐在圈椅上吃茶闲话。贞媛见除了方才在陶素意闺房中见过的姐妹之外,还有七八个少年公子也在坐中吃茶,而方才在花园遇见的窦可鸣和章瑞也在其中。
为首一把圈椅上坐着一位着香妃色锦缎宽袖褙子,下着紫红色百褶裙的妇人,她粉面秋腮,眼尾微微下垂,虽嘴角噙着淡笑,却也抑不住眉目间的威严之气,而沈氏便陪坐在侧。贞媛见这妇人容色太过年轻,也吃不准她是侯夫人,还是世子夫人,正自踌躇间,那聂实秋已悄然疾步而至,挽了她臂弯携手到那贵妇人面前,屈膝道:“姑母,这位便是宋府大姑娘,方才我们欲看芍药心切,竟将她丢在半路。也是侄女昏昧,半日竟未发觉自己丢了娇客,还是方才要往宣泽厅来赴宴,侄女才察觉丢了娇客,着急唤了几个小丫头去寻来的。”
聂实秋一番言语,切不说侯夫人聂氏,所有座中众人,皆将目光投到贞媛身上,把个贞媛羞的无处藏身,半晌才红着脸敛衽福道:“小女见过南安侯夫人。”
聂氏微指了个丫环帮她扶了贞媛,才笑道:“我们这府中花园幽曲,丢个把人不算新闲事,但丢了娇客却是我们的慢怠,怎能怪你,快些坐下吧。”
贞媛见未尾还有张圈奇,起身缓步过去,自坐在了未尾。才坐下,就听那聂氏道:“方才说到那里了?那杜禹从狱中出来也有两日了,官府可寻着他踪迹没有?”
窦可鸣欠身回道:“那日甫一出事,应天府尹便通知了我父亲,我父亲带着我曾沿其出逃路径细细搜捕,只是搜到南城门一带,便断了踪迹再无线索。南城门一带是自古就有的胡市,其中水深人杂,难以尽搜,也只得略作样子回来交差。”
北顺侯如今还领着京城治安使的身份,杜禹虽下了大狱,却仍是杜国公府世子,这样大的名头,要抓要打,应天府那些身份低微的捕块们自然不好下手,是以一出事便动了北顺侯。
聂氏道:“如此说来,如今也不知他究竟是潜在城中,还是外逃出城了?”
窦可鸣见四座闺秀们皆双目含情默望着他,心内暗自有些骄傲,咳清了嗓子道:“小甥以为,他自幼骄养京中,耍些横气也只不过是在京城这一小块地皮上而已,出了京城,他那里能识得东南西北。所以此时他必定仍在京中,大约还与当年混熟的那些下九流们混在一处,那些人狡免三窟,应天府很难掌握行迹,要抓捕他,怕还得我们父子。”
聂氏点头不语,窦明鸾此时也在座中,接过哥哥窦可鸣的话头道:“兴许他不过是在狱中呆厌了,偷偷跑出来透口气儿,待透完气儿不定自己就回去了。”
坐中旁人还不言语,贞玉便笑了起来道:“好妹妹,他那里有你想的那么好?想当年我七八岁的时候,有回叫了他的小名鱼肚皮儿,被他揪到外面打的屁股都肿了。那一年他至少有十二岁,被我告到杜国公耳朵里,杜国公打的他足足半月起不来床。人都言他吃此教训,总要学好了吧,谁知他养好了伤一爬起来,仍是照旧的做恶,不但不悔改,反而还变本加厉。”
聂氏见座中起了争论,叹声道:“说到底,总是年幼失母的可怜孩子,失了母亲管教,行事偏颇些也是有的,可真叫人替他操心啊!”
她话头一转,抬头笑道:“西厅已备好宴席,我今日也陪着你们这些小孩子们好好顽一回,吃两盅果子酒,如何?”
坐中闺秀们自然笑着应和,窦可鸣与这些少年公子们率先起身站到门边,候着每一位闺秀们皆出了门,方才缓步跟了过来。
这南安侯陶仞祖籍南越,行事也是一派南越风格。这宣泽厅西厅十分宽敞明亮,木地板上油亮森森,皆是蒲团矮几,一人一张,依次跪坐,餐食也按位而分。每位女客身边皆是跪坐一位侍女相侍,男客身边便是那半大的童子们来往伏侍,虽人多而分毫不乱。
此间起了宴,众人闲谈饮酒不说。外间各府带来的丫环婆子们,皆在檐下垂立听吩。因南安侯府与北顺侯府皆是沾亲带故,仆妇们之间也相互熟知。内里贵人们议论着何事,她们在外同样也是悄然而语。贞书身边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丫环,穿的十分干净利落,也不知是那位姑娘面前的一等丫环,她抱了包袱与旁边另一位四十多岁的婆子悄言道:“妈妈可知那杜国公世子当初杀人,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