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书半信半疑,四顾远处皆无人影,唯河中驶来一只游船泊在码头边上。玉逸尘先她几步跳到船上,才招呼她上船来。贞书撩着裙子,便露出上回他送的那双绣鞋来,也几步跳上甲板。船沿运河而行,并不快行。

自此往上两里多水路上,密密麻麻的船只挤在岸口,一个满脸浓须的船夫挤到前边,问那持械戒严的官兵道:“官家,今日我这船里皆是半夜捕来的白条,再不入京,只怕不过半个时辰就要死的。您可知前面出了什么事情?”

官兵挥了挥手中兵器不耐烦道:“是大内封的运河,咱们怎么知道,快莫要再废话,滚回去。”

那船家忍了怒气压低了声音哀求道:“官家,后日就是端午,小民一点指望,全在这船鱼上,还请官家行个方便,替我们打问一声则个!”

那官兵横了长矛道:“滚!快滚回去。”

他提矛指了前在不远处一条横着的船头上几个啼哭的妇女道:“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要冲关的,已经叫抓到应天府去了,你也想吃官饭?”

船家摘了头上帽子抚了把乱糟糟的头发,长叹一声复往后面去了。

四野寂寂,远山近草,皆是一片来,就听玉逸尘道:“今日这样的好天气,我不想听一个和尚在风雪寒天中的疾走。可还有别的可读?”

贞书摇头:“小女最近都只读这一本书。”

玉逸尘起身,自船舱中捧出一把琴来架在甲板上放好,慢慢调着弦声问道:“小掌柜可想听琴?”

贞书摇头:“小女粗鄙,听不懂雅音。”

玉逸尘伸手按了琴音,轻唤了一声,孙原便自舱中端出一只短脚小几来搁在他俩中间,几上有茶,有温过的黄酒。玉逸尘自斟了杯酒,又替贞书斟了杯茶递在她手里,才道:“那咱们就静观这风景,可好?”

贞书捧了茶杯,拨顺了叫风抚乱的发丝,见两旁绿意缓缓而过,天地间的寂寞冷清,和着玉逸尘脸上的清寂越发寥落。她自幼惯于天地间的寂寞,在京中这大半年里,每日为生计所迫操心劳力,竟没有一刻如此时一般放松过,遂半眯上眼睛,拿半点游丝的意识感受运河中无声而缓慢的浊水东流。

不知过了多久,贞书猛然惊醒,擦了擦嘴角拉成长丝的口水,侧眸瞧玉逸尘,便见他端着一只酒杯,正含着笑意望着她。他递过一方白帕,她沾净唇角,复又还给他。玉逸尘问道:“小掌柜总爱坐着睡觉?”

贞书摇头:“并不是,只是这几日包粽子做草头太辛苦了些。”

玉逸尘笑意更深:“总有借口。”

贞书横了眉道:“你又未作过这些,怎知不辛苦?”

他唇角扬的更高,叫风拂起的发丝远远拂在脑后。许是喝了些温黄酒的缘故,他颊上浮着些淡淡的红意,衬着那高耸的眉角便有些娇媚之气。只是这样的意气风发的神色中,他眉间仍是一股挥不去的簇意。

他望着远方,忽而又开口问道:“所以那食盒里是你要送给我的粽子?”

贞书嘟嘴望着远方,怏声道:“皇宫里的粽子怕要比我做的更好吃。”

玉逸尘道:“并不。我最爱吃的是我娘做的白粽,顶尖上一颗红枣,香甜粘糯,只是总烫的叫人等不及。”

而且,只有端午节才能吃得到,他总共,也只吃得几回。

贞书见天色已午,怏声道:“可惜没有带来,不然至少可以顶得午饭。”

她话音才落,孙原便端了一只拖盘出来,盘中两只绿釉刻花碗,一碗里盛着两只白白糯糯胖乎乎的粽子,粽尖上点着一只红枣,碧碗衬着莹玉般的白粽,上面红枣浓艳分外好看。

玉逸尘拾了象牙长楮道:“我昨夜兴起,忆着我娘的作法自己包了一些,无论好吃与否,皆是我的心意。”

贞书端起来咬了一口,果真温香甜糯,十分可口。只是她不信他会三更半夜做这东西,摇头暗诽着全吃完了。

玉逸尘不过略动几口,见她吃完了,将自己碗里一只拨了过来道:“我已够了,这只你吃。”

气,挟过来几口吞下肚问道:“莫非这就是午饭?”

玉逸尘点点头,有些诧异的问道:“莫非小掌柜还没吃饱?”

这样胖大的粽子,一只都能饱的,何况三只?贞书辩道:“只是未免太单调了些。”

玉逸尘这才吃完碗中那只粽子,搁了碗道:“头一回请小掌柜吃饭,这样子确实显得玉某小气了些。下回找个好地方,玉某也寻些好东西叫小掌柜吃,如何?”

他的意思是出门不至这一次?

贞书不敢轻易承诺,假装没有听到笑了笑。

船依然往下行着,贞书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她虽也在渭河上划船,但从未这样长时间呆在船上过。况且她跟父亲宋岸嵘报备,说自己至多哺时就要回的。如今天已过午,这船顺流而下也不知行到了那里。逆流而上要更慢些,若赶天黑回不了家,只怕宋岸嵘又要心急。

玉逸尘此时又摆弄起琴来,一声声弦动皆是古意悠然。只是贞书不惯听这些东西,况且见船仍不返行,心中越发焦急。忍不住问道:“玉公公,咱们何时返程?”

玉逸尘伸手止了琴声道:“记得小掌柜上元节看灯时曾说过,最喜渭河畔卧岸看沙鸥。运河岸虽无沙鸥,但波光水声是有的。”

贞书听他说起上元节,忆起自己当日所说的满月夜,才醒悟过来他这是要带自己在运河上一直到天黑,遂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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