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书上了马车,驾车的是那向来不说话的怪人梅训。
待马车驶离了玉逸尘的视线,贞书便叫梅训道:“先生,我要下来走着问路,你自驾着车跟在我身后,可好?”
梅训勒停了马车,贞书便跳下车来。这是一个大历中原北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村庄子,土坯墙院,青色的砖瓦,路上干干净净,却也一无行人。贞书往前走着,忽而瞧见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几步上前问道:“这位大哥,小女欲要问个路。”
那人身上穿的十分光鲜,抬头瞧了贞书大喜叫道:“宋二姑娘,失礼失礼!”
贞书细瞧之下才惊道:“刘公子,怎么会是你?”
这人竟是文县韩家集大地主刘璋家的儿子刘文思。他身上的衣服是上好的绸缎,颜色十分光鲜,但或许是刚才缝制的新衣,穿在身上并不十分妥贴。他不好意思的退了两步道:“是来找你家大姑娘的吧?我带你去。”
贞书问道:“刘公子怎会在这里?”
刘文思笑道:“我父亲本是刘家庄人氏,当年上门入赘到韩家河去的。如今因眼看春闱,所以我也欲要上京城去,先在我这本家住着。”
他伸手请了道:“巧在你家大姑娘租的正好是我父亲新置的院子,因我家阖家皆在文县,此处也一直空置,能叫大姑娘住一回,也算蓬荜生辉。”
贞书因见他方才是要往外走的样子,有些好奇道:“若刘公子有事要办,且自去办理即可,指了路小女自寻了也是一样的。”
刘文思瞧了梅训一眼,略点了点头才悄声道:“我此番出去,是要见我干爷爷,如今他正在前面集市上等着。”
贞书恍然大悟,心道你那干爷爷瞧着倒比你还要年轻几分。
到了院门口贞书才要敲门,刘文思又拉了她道:“今日这院子里还来了几拨子人客,皆是要说动了叫你们府上放章瑞进京赶考的,二姑娘心里有什么主意,还请先考虑好了再进去。”
不止一拨人?
贞书别过刘文思敲了院门,便见自家学徒华儿跑来开门,连忙放了门板叫贞书进去。贞书进了院子,果见院内西墙下马槽前拴着几匹马。华儿不识梅训,却也忙忙的叫了另一个小子出来一起搬贞书带来的东西。
贞书自进了内院,见西边一间屋子上挂着厚帘,知贞媛必在那一间里,自己掀了帘子便进了屋子。贞媛雇得一个这庄子上姓刘的老妈妈照顾她,此时两人一个炕上一个炕下说着闲话。见贞书进来,贞媛忙起身下炕,笑道:“听闻写信说你昨日要来,我等了你一天,以为叫事搅了不能来,你却今日来了。”
她又指了刘妈妈道:“外间还有个我的叔叔驾车,妈妈快去替他倒盏水喝。”
刘妈妈应了出门,贞媛自己忙着寻了茶壶要替贞书倒茶,问道:“怕还没有吃过午饭吧?可是赶了一早上的路?”
贞书那里敢说自己在外鬼混了一夜。忙止了贞媛的手自己斟了茶道:“我是吃过的,不饿也不渴,快叫我好好瞧瞧你的肚子。”
几月时间,贞媛姑娘略胖了些,小腹已鼓的足够高,白净的面上浮着几点俏皮的雀斑。贞书叹道:“便是怀着身孕,大姐姐依旧是最漂亮的。”
贞媛咬唇指了上房道:“章家两个哥哥并窦可鸣皆在上房坐着,要等你来了给个准话,叫他上京赶考。按我的意思,不如就叫他去算了。母亲来信也是同意的,只是父亲那里没有准话,你这里先应了,回去再说动父亲便成了。”
贞书比之宋府二房任何一个人都知道章瑞的人品,此时长叹一声道:“如今你们还未在官府备案,亦未昭告族人请宾宴客,若他考取之后将你扔在此处另择她人而娶,你此生如何过得明路?”
贞媛道:“他三日一小誓,五日一大誓,赌咒发誓自己定然不会抛下我们母子。况且男子天地本在外头,我这样缠住他将他拘在刘家庄,他心不在此,怕将来要怨我。”
确实是十分难办的事情。
贞书指了门外道:“你本一个孕妇,又身边只有两个小童并一个外来的老妈妈,他走了你如何过日子?”
贞媛扶腰在椅子上坐了道:“说来也巧,咱们租的这院子正是文县韩家集刘老爷家的,他家公子今番也在这里住着,说好在隔壁照看,直到章瑞春闱回来。”
刘文思方才说了自己也要春闱,难道他竟不用考了?
贞书道:“毕竟刘公子是个外男,若你万一有些肚疼闹胎气,他怎能照顾?”
贞媛皱眉道:“毕竟皆是同乡,父亲与他家还有些交情,他这些日子对我们一家皆是十分照顾,春闱眼看在即,只要一考过章瑞便回来,也是使得的。”
贞书正欲张嘴,忽听得正房内笑声喧天。不一会儿,那刘妈妈进来言道:“正房里相公们请二姑娘过去说话。”
贞书出门进了正房,掀了帘子就是一股酒气。两个面生的男人,大约便是章瑞的大哥二哥两个坐在两边,将窦可鸣圈在中间,章瑞在下首相陪,四个人正在吃酒。见贞书进了门来,窦可鸣先红着眼伸手指了道:“小红娘,过来喝杯酒。”
章瑞忙拦了窦可鸣的手道:“你醉了,你醉了!”
窦可鸣拍了他的手道:“我没醉,这本该就是我的俏红娘。”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捧了酒杯过来,嘴里哼哼道:“俏红娘,若我与你家小姐同鸳帐,怎舍叫你铺被叠床。”
贞书见他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