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师傅,这是太极殿的那个洒扫宫女让我给您的。您瞅瞅这绣工,可不比针线局的差。”
小蝉子在梁瑾承身边已经五六年了,刚进宫的时候不受待见,一门心思往上爬,却总是找不到门路。太医院整修的时候,司礼监派了一批宦官过来,小蝉子就在其中。
那时候梁瑾承还只是个普通的太医,闲散地守着那一整面墙的中药抽屉,避免抬运的时候有些药相克,那些宦官不认识胡乱弄错了。他发现小蝉子很是认真地比对抽屉上写的名字,不时还抓把药材放到鼻子底下闻,梁瑾承就来了兴致。
——小的舅舅以前是开药铺子的,小的小时候跟着认了几味。
——小的念过四年书,家乡闹灾荒,实在是待不了了,我不进宫就得我弟弟进宫。
——大人说真的吗,小的要是把这一整面墙的药材记下了,大人就留我在身边?
于是太医院整修完,小蝉子就到了梁瑾承身边当了随身太监。
梁瑾承坐在圈椅里端着茶盏吹浮叶沫子,扫了眼小蝉子献宝一样呈上来的香囊,嘴角瘪了瘪,“又收了人家多少好处?”
小蝉子嘿嘿地笑:“那宫女和我是老乡,能帮衬一把就帮衬一把不是。”
梁瑾承揶揄他,“哪儿都是你老乡,你老家够多的啊。”
“这个是真老乡。”小蝉子往前面凑了凑,“师傅瞧这针线,这鹿绣的,跟活的似的。”
梁瑾承没再落眼,只是将手里的茶盏放到了一边,歪着身子琢磨起来,“太极殿的洒扫宫女?那个白白净净,身量瘦高的那个?”
小蝉子回忆了一下,猛点头,“对对对,模样顶出挑的那个。”
“我怎么听着那宫女的口音是京片子啊?”
“京片子?”小蝉子这回使劲地回忆了一下,不由哦了一声,“师傅说的是那个宫女啊……那确实是京片子,京郊的。小的说的不是那个,是旁边那个。”
梁瑾承皱了皱眉,“那个那个的,都让你绕晕了。有名字没有?”
小蝉子忙道:“有,哪儿能没名字啊。叫洛芙。就是家里吧遭了事儿,她爹是之前抄家的那个盐使司的都转运使裴大人,贪得太多,犯了事的都问斩了,岁数小的,男的发配,女的充进宫。可是扒拉来扒拉去,横竖就她一人捡了条命。不过到底是大家小姐,吟诗作对,音律女红都拿得出手……”
眼瞅着梁瑾承脸色不对,小蝉子吞了下口水,声音小了几分,“师傅,您在后宫那些宫女里头可是香饽饽,上赶着往前凑的多如过江之鲫,我这儿是给您筛选些个好的……”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儿的?”
小蝉子愣了会儿,瞧着不像是反问,而是问话,他就认真地琢磨开。是啊,师傅喜欢什么样儿的?之前那几个宫女环肥燕瘦,实在也瞧不出个什么标准来。长得倒是都很标致,但也是各有所长所短。
“师傅喜欢新鲜的呐。”他抖了个机灵,“这个洛芙,跟宫里那些俗套的宫女可是不一样。”
梁瑾承挑挑眉眼,俊朗的五官被窗棱子上氤氲的光线照得愈发拓朗。
他哼笑一声,道:“有句话叫兔子不吃窝边草,我沾了这个洛芙,怎么沾她旁边那个?我瞧着那俩人很是要好。”
“这……师傅是瞧上那个苏可了?”
苏可?
恩,是个好名字。
……
“听说开了春儿你就调去贤老嬷嬷那里了?”
苏可抓着手里的抹布,头低得不能再低,支吾一声,“回大人,奴婢得赵公公提携,被分派去了寿安宫。”
梁瑾承盯着苏可低垂的脖颈,捻着手指笑道:“那倒是好了,我刚得了皇上的旨意,往后看顾着贤老嬷嬷的平安脉。咱们往后倒有机会见。”
苏可闻言抬起头来,但宫里规矩使然,擦着廊柱时碰上太医,怎么着也要回避。躲是没躲开,被叫住了问话,竟说起这不着边际的话。她有些懵,对上目光后急忙又闪开。
“我们这些小宫女,还是能不见就不见大人的好。”
见太医总是没好事的,谁想没事儿身上有病有灾的呢。
梁瑾承品咂着话中意味,双手负到了身后,“还为了之前那两回的事?”
苏可肩膀缩了一下,“什么事?奴婢不记得了。”
“头回确是我孟浪,本意也不是那样的,实在是盛情难却。二回……”梁瑾承的手不自然地蹭蹭鼻子,“二回真是误会,你不能光瞧见个影儿就以为是……瞅瞅你当时看我那眼神,也忒厉害了些。”
苏可知道这事儿是躲不过去了,咬着嘴唇停了半晌,猛一抬头,却扫到了梁瑾承的下巴磕。
话顿时吞回了肚里,“大人您刚才是……”
“哦,瞧你衣领子上好像有只飞虫。”梁瑾承撒起谎来面不改色,身子复又站直,鼻间却依然回荡着刚才头顶上一股淡淡的皂荚香。
有只飞虫,不说用手抓,却把头凑过来。苏可的目光变得狐疑起来,身子不由往后退。
“大人还有事么,没事奴婢告退了。还有不少廊柱要擦的。”
“你这还是没放下芥蒂呀。之前瞧见我不是都笑得挺开心的么,让你撞上两回,瞅你现在对我这态度。你说说,还要怎样才能让你不这么缩手缩脚的?要不我现在挨个跟那些人说清楚了,就说我心里有人了,往后还是别兜搭我了,免得出事又被瞧见。瞧见了事小,不待见事大。怎样?你要是抹不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