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扣盖子的两口砂锅咕嘟咕嘟冒着水汽,褚夏依次把两个砂锅盖打开,往半熟的米饭上铺了半圈切得厚薄均匀的香肠。又舀了一勺油,沿着砂锅的边缘倒了进去——煲仔饭的精髓在于生米熟成熟饭后结在锅底的焦黄锅巴,香而酥脆。隔了几分钟以后再打开砂锅盖,只见早先挂在通风处风干的香肠都被热气烘出油光透亮的红色,每片香肠上凝结的一丁点儿白色油脂也缓缓融化,热气缭绕中香油、米饭、香肠、精盐的味道缓缓铺散,霸道而强势地占据了厨房里三个人的五官六感。
张以冉趴在褚夏的肩膀上垂涎三尺,褚夏夹了片香肠吹凉了喂给她,回身和她说话的刹那间正好撞上了江荷的目光。江荷站在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将焯好的青菜捞出来过凉水,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褚夏,那样的眼神与她平日里古井无波的宁静天壤之别,充满了不加掩饰的爱恋,叫洞悉了内里情绪的褚夏不由得心惊胆战。
褚夏原本只是不经意间和她对视,这会儿被她看久了不知不觉面颊发烫起来,低下头轻咳了一声:“呃……青菜拿过来吧。”
瓷碗里是用生抽、酱油、糖、料酒和耗油拌好的酱汁,褚夏往两份砂锅里都由中心向四周地均匀浇了几勺。江荷递给她青菜,她接过青菜,指尖轻轻触碰到了江荷的掌心,一点点温热,像被人引燃的大火,猛烈地烧到她的心间,褚夏的心脏莫名地扑通狂跳起来。
砂锅里一半香味扑鼻的香肠,一半绿油油的白水青菜,褚夏打蛋的时候,江荷忽然凑近她,紧贴着她的身体,肌肤磨蹭间越来越厚重的是褚夏不自然的呼吸频率,她慌不择路地往后退了退,口舌发干地说:“你……你干嘛?”
江荷探手向前,绕过她从橱柜里拿了三双筷子,自顾自地走到水槽前清洗:“筷子都蒙灰了,不洗怎么用?”末了,又补了一句,“今天的……那个吻……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
暗恋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江荷觉得,大概就是你愿意在任何时候都放下自己的颜面放低自己的身段,去珍惜每时每刻和她亲密无间共处的机会,和她比起来,坚持、原则、底线通通都是过眼云烟,你会神经质地琢磨她为什么突然对你疏离,为什么突然对你心生忧惧,为什么突然视你如洪水猛兽……
猜测经历过千万种可能,百转千回后锁定在一个酸涩的答案:她察觉到你喜欢她,但是她不喜欢你,她要将你往外推,以不伤害彼此的名义。
可是啊,暗恋除非修成正果,否则又怎会不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江荷的话让褚夏听得手腕一颤,差点捏碎了磕出一条裂缝的鸡蛋,她定定神,稍显讶异地侧脸望向江荷——你原谅我好不好……这近乎卖萌的道歉,刚刚真是江荷说出来的?
三双筷子,在江荷手里洗了又洗,估计皮都蜕了好几层。江荷垂下头,长发散落到她身前,巧妙地掩盖了她微微透红的脸色,却捉襟见肘地出卖了她通红的左耳。没听到褚夏的应答,江荷心里慌了,对着水龙头捏着筷子,直觉滑过自己掌心的都是湿腻的汗液。
出于不瞎掺和的江湖道义,作壁上观了好一会儿的张以冉正要拔嘴相助,挽救挽救周围凝滞的气氛,褚夏忽然说:“谈什么原谅不原谅啊,没事。你比我小好几岁,我把你当孩子呢,孩子喜欢谁就亲近谁,多正常。”
张以冉不由倒吸了口气,褚夏这是话里有话,委婉地拒绝了?
江荷脸上毫无异常,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懂褚夏的弦外之音没,她洗好了筷子,递给张以冉,然后捡了两块湿布,主动请缨要把两份砂锅饭端到客厅里
。
褚夏停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轻声叹气。别说她现在心里还装着谌思,就算她现在心里谁也没装,也不可能像五年前一样轻而易举地答应别人的告白,她不想再拖累任何人。
砂锅盖掀开,热气、香味扑面而来。
褚夏握着砂锅的把手,用勺子把锅底的焦黄锅巴翻过来,五六片香肠几大勺米饭两颗青菜一个面上铺着黑芝麻的溏心蛋——搁到瓷碗里,两份砂锅分了三碗。
“太干了,我去弄个汤,你们先吃。”
褚夏说着就要起身,张以冉叫住她:“夏夏,别弄了,冰箱里不是有果汁吗。你也坐下来快吃,你那胃不疼了你就开始折腾它,照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把胃养好。”
张以冉见她点头之后绕到厨房里拿果汁,忙用手肘撞了撞江荷:“我说,你也别灰心,她只要还和你是朋友就有机会,这年头,情敌都能相爱相杀呢,怕些什么?”张以冉知道褚夏有女朋友,可是人死不能复生,阴阳相隔的情况下褚夏和单身有什么区别?她不觉得江荷喜欢褚夏有什么不对。
江荷错愕,张以冉这盏电灯泡才供了一天的电就看出来她喜欢褚夏了?
张以冉将她的诧异收入眼底,本想再说些什么,褚夏拿了三瓶果汁走过来,张以冉忙住了嘴,埋头扒饭。
褚夏厨艺好,张以冉是早有耳闻,今天得以一饱口福却是着实吃惊了。可能是胃里空了许久,被饿的头冒金星的馋虫挨个儿破土而出叫嚣抢食,张以冉转瞬就把一碗煲仔饭吃完了,褚夏见她又添了一碗饭,猜她也许是最近练舞消耗大,把自己的溏心蛋夹给她:“胃口见长啊,你要待会儿还没饱,我给你煮盘饺子。”
张以冉圈内的朋友不少,不过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