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雪止,不过大半天时间,触目所及之地俱已是一片亮白,斜阳撕裂开阴霾,露出点点霞彩,木塔寺的晚钟回荡着,悠远绵长。
一辆马车,三个骑马的人,风尘仆仆的从官道驶入安化门,车帘半掀起来,露出一张俊美的容颜,滟滟的桃花眼中盛满了温和之色,车内传来一个年老却洪亮的声音,“木塔斜阳晚钟,九爷,咱们到了。”
车厢的另一边的车帘也被掀起来,秦放看着处处都觉的新奇,处处都觉得大气,他转过脸来看着苏九,如今他知道了这位九管事的真实身份,不过,他才不稀罕去奉承,除非是主子大哥和小师父,想到小师父,他眼中光彩大盛,“九爷,小师父也在这里吗?”
“她会来的!”苏九如今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温和起来,提起罗琦,更是露出了微笑,秦放闻言双眼放光,“九爷派人去找了?”
放下车帘,苏九摇头,“不,我等她。”
二十来岁,要不要搞得像个老头子一样,在这里等你回来~秦放在心里吐槽,小心等的黄花菜都凉了,无语。
老苏管事也心中感叹,从长安离开时阿九还是一副执拗沉寂的模样,赵娘子悄然离去,他们几个亲信都觉得阿九可能会再次一蹶不振,却没想到,阿九整个人默默无言数日后,从书房中走出来时,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轻快。
阿九收回了所有暗中寻找赵娘子的人手,专心致志的研究起来赵娘子留下来的架构图,甚至亲自写信将赵娘子离去的事情禀报家主,而后举荐了秦放这小子,一切都变得正常起来,就仿佛,这一年,那个爽朗美丽的小娘子从来不曾出现过。
唯有苏甲一人知道,那一夜,赵娘子出城,他回去禀报以后,九爷正默默的收拾整个书房内所有的画像和小像,一张一张,一幅一幅,如若珍宝,却又最终亲手烧掉。
那一夜,书房内的火盆中,灰烬纷飞。
那一夜,烧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张字条,赵娘子托人送回来的那张,九爷再次仔仔细细的看了,然后轻轻放进了火盆中。
那一夜过后,九爷变了,不,九爷不是变了,而是放下了,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没有经历心痛没有生死离别之前的那个九爷。
马车没有直奔朱雀大街,而是穿过了大安、昭行两坊,在坊门关闭之前,进了永阳坊。
长安城内,朱雀大街以东万年县所辖的五十四坊之中,靠近皇城的十二坊里,胜业坊内居住的都是商业巨擘,而苏府大院,就在这里。
管家跟在苏天弘身后小步前行,“老奴接到报信,九郎过城门的时候就天色就不早了,便直接去了木塔寺落脚。”
“木塔寺……”苏天弘前行的脚步一顿,并不是香火十分旺盛的寺院,可是,卿儿总喜欢去那里临山远眺,想到已故的妻子,给苏老夫人问安后出来欲往梅花落去的脚步,慢慢改向了自己的正院,“告诉丁姨娘,今晚不用候着了。”
罗琦一身男子装扮,带着风帽,捂在厚厚的皮裘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终于在坊门关闭之前窜进了永阳坊,大前方有一辆马车渐行渐远。
这么晚了才来,看来是要在寺里留宿的了,罗琦又看了一眼,一夹马腹回家去了。
如今,她可是每日都早出晚归,墨轩,就是她开在西市的书肆,临近年底已经渐渐有了生意,虽然都是些刻印族谱或是整理手札的小活,因为书坊一般都不愿意接,可知雕一块板子耗费的人工实在太大,只因一次就不用了,实在是不划算。
往年里这些人,都是托人打听一些私刻,可是那些私刻都没有在官府备案,便常常有为了先刻后付钱,还是先付钱后刻这样的事情,谈崩了的。
墨轩虽小,却是正儿八经在官府中备过案的,且在墨轩里,与其它坊刻恰恰相反的是,不接大活,只接小活。
这样一搞,倒是在西市里慢慢有了一点小名气,其实,她愿意做小活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现在她正在积累字模,而手札里面的内容是十分丰富的,能顺便赚钱,当然更好!
到了宅子门口,早有门房再张扬着呢,罗琦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门房,大踏步地进了门,便有洒扫的婆子向她问好。
搬进来,已经一个半月了,罗琦已经把一进门的四间房子改成了仓库,成排的格子架整齐的摆放,托安康公主的关系,从牙行那里买到了三个少年郎,大的一个十八岁取名罗甲,还有一个十六岁取名叫罗乙,两个人都认字,被安排去管理仓库中的字模分类存放和顺版,还有一个十二岁,取名罗丙,灵慧手巧且认字,品性也好,如今送到毕方那里当学徒。
她还买了三户人家,由安康公主出的面,挖的大坊刻的墙角,刚才洒扫的是宋家的,还有王家的和赵家的在厨房里,他们家里的孩子也都是从小耳濡目染雕版的,正好便宜了罗琦,一鼓脑儿全送到毕方那里,两层的阁楼打通了,热热闹闹地成了一个雕刻室。
烧陶师张峰是个‘孤家寡人’,没事的时候就泡在二楼看他们刻模子。
除此之外,而且还配置了一个马夫,一个门房,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全部都是签了卖身契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罗琦才发现他们去接触比方,接触本不应该这个时代就出现的活字印刷术。
过了一进门没多远,就看见王家的拎着食盒往假山上瞧,看见罗琦回来连忙行礼,罗琦顺着她的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