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宿,大鸾京城里绝不平静。但凡置身其中之人,即便嗅觉再怎么迟钝,大约也多少感觉到了这大鸾国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眼见天色渐明,了然心知不能再于玲珑处久留。既是有了要将玲珑带出鸾宫的心思,她便打算让白雕夜间再跑一趟了。只是,眼下不好安排人手于城外接应,少不得再想想办法。
了然握着玲珑之手嘱咐道:“姐姐这一日且稍安勿躁,今夜我一定设法将姐姐带出这鸾宫。只是姐姐今日务必要镇定,切莫让人看出端倪。”了然又想到玲珑的家人,不由歉然道:“只是妹妹眼前恐怕只能顾得了姐姐一人,至于姐姐义父母一家,却暂时无法顾及了。”
玲珑听了然言来,先是眼前一亮,但不过瞬间却又摇了摇头,竟是十分平静:“今日能在鸾宫与妹妹见上一面,姐姐已然是喜出望外了。至于要出这鸾宫,妹妹就切莫再费心了。鸾皇性子暴戾,即便他从未将我放在心上,但若是我擅自逃离鸾宫,怕是我这一殿上下都活不成了,甚至还可能牵连他们的家人。至于我那义父母一家,虽说是他们亲手将我送进了这牢笼,但他们毕竟曾待我不薄,且此事本是出于无奈。他们心疼自己的女儿,我也并不怪罪于他们。何苦因着我一人之安危,牵连这许多无辜的性命呢?只是”,玲珑说着脸色竟有些绯红,“妹妹将来若是方便打听到我那表哥的消息,还望妹妹想方儿托人给姐姐捎个口信,姐姐便再无遗憾了!”
眼见玲珑惦念着众人安危,了然倒是暗悔自己想的简单了。既是如此,只能再设法做其他安排。她好生安抚了玲珑几句,这才又悄然回到了长荣殿。殿中的两个小宫女正睡眼惺忪地摸索着准备起身,对这一宿间的动静自是全然不知。
了然估摸着再过半个时辰,早朝便要开始了。虽说已是预知到今日朝堂上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只是,却不知依着鸾皇那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最终事态会演变到何种地步。不过这会儿她倒是并不着急了,想来不论那朝堂上有什么动静,总会有人来知会自己的。即便容妃不来,珣王之前既然曾让了然一切放心,想来这鸾宫里必定少不了他的内线。
乘着这会儿功夫,了然先是小憩了片刻。随后那两个收拾妥当的小宫女轻手轻脚地进得殿来,小心伺候了然洗漱更衣又用了早餐,便又悄然退了出去。这偌大的长荣殿显得格外静谧。
约莫快到午膳的时分,了然才些微听到些微动静,知道必定是有人来了。不一会儿,小宫女进来禀报,说是鸾皇有旨意来了。随后便有小太监进来传了鸾皇召见的口谕。了然见那小太监正是之前给她引路的,心下便已明了。果然,随着小太监去见鸾皇的路上,小太监一边躬身行走,一边屏气轻声道:“皇上这会儿正在盛怒中。”
“可是朝中有事?”了然其实是心中有数。
小太监并不看了然,一边低头快走,一边言道:“据说二皇子神勇,不费一兵一卒便平叛了鄞州之乱。因而今日包括葛老将军在内的十多位朝廷重臣联名奏请皇上重赏二皇子。此外,右相甚至不惧圣威,还奏请皇上废储立新,要改立二皇子为太子。太子的幕僚自是反对的。最终朝堂上吵成了一片,皇上退朝后头疼症便犯了,太医给针灸了许久这才缓过劲来。”
这朝堂上的风波,与了然所料不差。不过,更让了然警醒的是,今日朝堂上能吵成一片,显见这派系之争已是如火如荼。他日大鸾如真要变天,大约免不了血雨腥风?
正思索的功夫,小太监已是引着了然进了御花园。远远地,了然便瞧见了立于廊亭中——这鸾国最尊贵的那位人物。却不知是否因着这深秋的萧索,了然不禁觉得鸾皇的背影竟似是透着无尽的寂寥。虽是自第一眼便不喜这鸾皇的性情,但了然却又深知鸾皇之薄情寡义必有因由。或者说,这鸾皇大约终究亦是个可怜人。
听小太监跪奏半天,鸾皇方才转过身来,虎目紧盯了然,倒像是第一次见面般,上下打量良久,最终竟是言道:“如此佳人!翩若惊鸿,出尘脱凡,神谕所选,何必沾染这尘世浮华?”言中竟是有些许怜惜之意。
此言却真正出乎了然意料了,且眼前的鸾皇竟是异常平静,面上完全不见小太监先前所言的盛怒。如是了然不曾看错,鸾皇这会儿的目光中,竟是透着些许的无力感。约莫对鸾皇的布局来说,了然是个异数,且是个阻力不小的异数。如是没有武脉的出现,即便云浣再怎么立功,依着他从前的手段,大约终归能将云浣的风头再次打压下去。而云浣的幕僚如不是得知二皇子身后有了武脉的支持,今日朝堂上怕是也还不会如此坚决地与太子幕僚争锋相对。
或许了然自己还尚未觉察,但无论如何,自她以武脉身份出世以来,鸾国的局势已然开始变化,这一变化,甚至在更久远的未来还影响了整个大陆局势的更迭。
武脉既出,神谕所指,又岂能没有波澜?
“鸾皇谬赞!”了然美眸光华流转,盯着廊亭外的粼粼湖水,锋芒尽去,反倒是心平气和地言道:“神之所依,本为众生。不见凡尘,何来乾坤?神谕真谛,本为出世。”
“既是如此,武脉如若联姻我大鸾储君,尽可享这尘世间最高的权力,何乐而不为?”鸾皇竟也是放下了从前的咄咄逼人。“若是武脉应允,朕即刻可传位于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