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浩十岁的时候,曾一一检视生母留下的遗物。从母亲留下的字稿中看,母亲对父亲也并非完全无情,只是毕竟放不下这杀父之仇和被掳之辱,因此郁郁寡欢,对父亲自然也难展笑颜。
而恐怕也正是那连她自己都不敢面对的情愫,让她终于在内心地矛盾中选择了逃避。
鹰浩之父却并不知晓,自心爱之人离世之后,他大发雷霆,还牵连了数位御医的性命。而且,面前的新生儿都不曾看上一眼,便亲自率军杀上战场,一泄心中的怒意和痛意。半年后,直至他战死沙场之时,也一直不曾知晓那鸾国女子的心意。
“本王始终在想,若是我父皇与母妃之间,彼此都能放下心中的芥蒂,即便不能长相厮守,也不至于都遗憾离世?”鹰浩娓娓说起父母的往事,脸上甚是落落寡欢。想来他自出生以来从未得过父母的欢爱,又因血统之故不为兄长所容,心中憾事又岂是一星半点?
了然却不曾想鹰浩父母间竟还有如此一段凄婉的恩怨情仇,想想如今鹰帝与雅涵之间,也同样存在着这种让他们彼此想逃却又逃不开的情愫纠缠。幸而雅涵自身早已敞开心胸,却是比鹰浩母辈要强上几分了。只希望雅涵的命运莫要再步前人的后尘。
而对鹰浩,听过了如此这番往事,了然心中对他自是生了几分同情,但她又何尝不了解鹰浩此举的心意?
鹰浩或是在想,如果他与了然之间能放下对彼此身份的芥蒂,必定不会重蹈其父母的悲剧,甚至还能弥补些上一代的遗憾?
只可惜,鹰浩毕竟还是会错了意。了然对鹰浩确有几分欣赏之意,毕竟他自小被亲生父母放弃,又在如此境遇中长大,却未形成偏激的个性,既未恨父,亦未恨母,反而为父母惋惜,足见其心胸气量。
只是,如今两代人的情形却又是不同。了然心想,自己若是对鹰浩有意,又何来如今这么些烦恼?毕竟鹰浩始终未对自己造成太大的伤害,没有其母背负的杀父之仇,而自己又本是异世之人,这两国间的恩恩怨怨对自己影响不大,二人未必不能共结连理。
但如今却只能是辜负鹰浩了,只是,又该如何向鹰浩言明?
“当年你父若是能放下执着,给你母亲自由,他们二人又或许都能过得更好?”了然喃喃道。她自是不能直言自己的无情,却又总希望借机能让鹰浩放下他心中的执着。
鹰浩瞧着面前总算肯看上自己一眼的女子,瞧着那倔强却又清亮无比的眸子,原本有些欢喜。但闻听了然此言,却不禁有几分心冷。他如今并未掩饰面上的失落,苦笑道:“既已爱了,要谈放下,又如何容易?”
了然自是知道鹰浩性情,他原不是什么伤春悲秋之人。如今这番失意,却终是因为自己。在某一瞬间,她其实甚至有些冲动,想要抚平身边这位男子双眉间的那缕愁意,但她终究是忍了下来。
再过两日,自己便要离开了,从此天涯相隔,又何必再生涟漪?
但了然也深知此时正是解开二人之间乱麻的大好机会,虽有不忍,却依然说道,“了然亦不是木石之人,自然有感殿下心意。只是如今了然尚幼,且未报师傅、义父母之恩,也尚未寻到亲生父母,对男女之事,确实无暇考虑”,了然见鹰浩想要接话,忙又抢着说道,“殿下既知父母当年之事,自是知道此事毕竟勉强不得,还望殿下成全。”
鹰浩对着了然,半晌无言,心中之痛却如怒涛狂澜。
他设想过种种,却偏偏不曾想到,了然对自己竟然无一丝情意,却枉自己如此对她?
“本王有的是耐心,愿意等你长大,等你情窦大开之日!”终究,鹰浩抛下此言,面色不佳地带着了然离开湖心岛。
小甜依然等在岸边,瞧二人面色不善,有几分惋惜。鹰浩却只将了然扶上了小舟,便让小甜驱舟去了。大约他是另有水路可走的。
了然见今日难得机会,亦说服无望,心中更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鸾国,漠河边上,一袭锦衣的公子遥望着无际的水面,叹息一声,眸中星光点点,有无奈,有恼怒,更有柔情无限。
他席地于岸边坐下,身边的人递过来一只锦盒。他轻轻地摩挲着打开,却原来是个七巧盒,每打开一盒,都得颇费些心思。不过每个盒中都不乏珍玩,自也是惊喜重重。直至打开最里面的盒子,却是一树海棠,乃是珊瑚制成,小巧玲珑,晶莹剔透,比之真正的海棠树,其风韵有过之而不及。
他手持海棠,本欲将其放入水中,但犹豫片刻,终究又放回了盒中,朝身边人道:“收起来吧!”
“这早已便为你准备好的生辰礼物,终究还是没法送到你手中么?”他心中隐痛难当,“你可怪兄长无能么?”
珣王前些日子传来消息,当年他安置在鹰国的内探,本已接触到了然。只是尚未来得及营救,却被人将了然先行掳到鹰宫了,听说还受了残忍的鞭刑。
每每珣王派人传来一分消息,心上,便又觉得多了一道伤痕。
消息中说,你被鹰浩“金屋藏娇”了么?
不可能,你必定是被逼的。
他缓缓从怀中掏出几张锦帕,其上秀丽却又不失骨韵的小字是如此温暖:
“兄长,今日京城飘雪了,窗外的海棠如今已笼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