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一个温暖怀抱的刹那,了然的面上落下了一滴清泪。
那一瞬间,才知道有多么眷恋与不舍!
另一个了然到底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三天三夜的攻心术,也未能将她“请离”。
瞧着了然人事不省的样子,风起懊恼得直跺脚,直恨自己怎么没早一点闯进来看看。
薛荣夫妇更是痛心不已,薛夫人惊得差点昏厥了过去。自与女儿重逢,总觉得分别了几年的女儿忽然变得无所不能,这些日子以来,与其说是自己在呵护女儿,倒不如说是女儿在照顾自己。她何曾见过了然如此虚弱的模样,积攒了多日的母爱瞬间爆发,心痛得如刀绞一般。而搀着她的薛荣不过表现得稍微镇静些罢了,他心中的疼惜并不比妻子少一分一毫。
同样搀着薛夫人的紫堇,早已是梨花带雨。了然如今于她已不再是漪罗坊中萍水相逢的同命姐妹,而是这一世再也割舍不下的亲人。如不是了然,她根本无从想象自己今日的生活。她本比了然年长,如今也已觅得良人,只因总惦记着薛家铺子这一摊生意,才将婚事拖了又拖。又或是不知不觉地受了了然口中模糊了时代后的上一世故事的影响,紫堇身上愈发多了些“事业女性”的影子,她如今并无意于过早地尝试相夫教子的生活。
紫堇口中急唤着了然的名字,只是见浣儿怀中的人儿毫无反应,越发焦急了几分。
风起早已冲了出去,这会儿,番梨皇城里最知名的大夫,正被他拽着往秀娥坊匆匆奔来,可怜那老夫子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风起却依旧嫌他太慢,干脆将老夫子往肩上一扛,施展出全部能耐冲回秀娥坊。
环抱着了然的浣儿,此刻瞧着像是众人中最冷静的,只是他接到了然的刹那,心却如同被掏空了一般,从未有过的恐慌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从未体验过这一刻的紧张与无措,从没有像这般害怕失去什么。他心中的懊悔,绝不弱于风起。
只是,他到底强自稳住了心神,体内的真气已与了然的气息融为一体,心却又更乱了几分。他从未见过有人的脉搏与气息如此之弱,下意识地,他将了然更紧地搂在了怀中,眸中是无尽的担忧与惧意。
此时此刻,他早已忘却了什么男女之嫌,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别离开!千万别离开!
风起用尽了气力,才终于将浣儿从了然身边拖开了去。而他身边的神医,这一路折腾下来,直感觉自己差不多丢了半条性命。只是在这霸王小爷面前,却丝毫不敢发作,唯恐风起一恼,自己这剩下的半条性命也无端丢了。
他好不容易平定了气息后,立时回复了医者之心,先前的恼怒尽数忘了,竟是禀神替了然仔细检查了起来。只可惜,这被万人敬仰的神医,到底也不过是个凡人,又岂能帮了然脱困?事实上,他探寻了约摸半个时辰,心中只是愈来愈惊。毕竟活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博得的神医称号却绝非浪得虚名。他这辈子确有治不了的病症,却没遇过竟瞧不出病源的毛病。而了然此时此刻的情形,便是他想破了脑袋也琢磨不出缘由的。
余下的几日,了然依然在众人无尽的担忧中昏睡不醒。秀娥坊里的众人渐渐默契地以不同的方式守候着了然。
床边寸步不离的,自是浣儿无疑。而风起则执着地坐在了然门外的石阶上,如雕像般纹丝不动,全部的心神都锁定了屋内的情形。无论是浣儿还是风起,这几日来几乎都不曾合过眼。
薛荣夫妇虽然时不时地被众人劝着去休息,但二老又哪里睡得安稳,梦中都是了然的安危。
紫堇则负责替了然擦身子,喂流食。她如今也止住了眼泪,只盯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默默地替了然打理着一切,心中则不停地祈祷着。
其实,这几日秀娥坊中的每一幕,了然都瞧得清清楚楚。她的心神仿若从身体中游离了出来,清明得很。昏睡着的,不过是那具早已不堪负荷的身子。了然也不太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却知道另一个了然的神识如今也已然离开了那身子,如今不知魂归何处。
她亲眼瞧着浣儿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如今似是实在困了,也只是趴在自己的床沿前略略盹着。了然看着那一向温润的面上,如今布满了疲倦与担忧,不禁有几分心疼,下意识地伸手在浣儿的面上轻轻抚了抚,只是她如今到底不过是一缕神识而已,万般温柔,浣儿也无从查觉。
瞧着这一幕,了然不禁回想起当年在沧州城的守候。只是,如今二人的角色恰恰颠倒了过来。
她已情知了然如今不可能觉察到自己的存在,反倒安心地轻抚着浣儿的面颊,修长的手指顺着他微皱的眉头轻轻划过,替他揉了揉眉心,又轻柔地掠过他紧闭的双眼。浣儿梦中的眼脸依然不停地颤动着,想必睡得并不安稳。
来到这个时空后的几年里,她的心还从来没有这一刻般宁静。上一世的纷纷扰扰、世态炎凉,上一世的委屈和冷漠,这一刻均不知不觉地离她远去了。她的心如今全然沉浸在与浣儿相识相知的记忆碎片中……
珣王府中的第一次相识,便觉得他与其他纨绔子弟决然不同;
竹园的几次相伴,仿若曾经相识一般,那般默契;
三阳镇王婶一家遇难,正是浣儿帮自己惩了恶人,报答了恩人;
这些年送给自己的各式小玩物很少间断,想是他无论走到哪儿,总是惦记着自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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