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默默地点了点头,答道:“其实那天我们在李新凯的弃尸现场,我就已经联想起了一些记忆深处的东西。也许是因为李新凯也是被绳索窒息而死的,所以勾起了我对那次被张清用绳子勒住脖子的回忆。”
展昭停顿了片刻,白玉堂突然插嘴道:“可是之前我们也办过一些案子,里面也有一些受害人是被勒死的,那时候你怎么完全没事呢?”
展昭苦笑了一声,叹道:“也许是因为之前我都是跟犯罪人共情,只有这一次,因为实在找不到关于犯罪人的任何线索,那个现场也不是第一犯罪现场,而李新凯死之前的那个表情实在是太特别了。我一时冲动,就试图从受害人的角度做一次共情。说实话,这真是一次大胆的尝试,毕竟受害人已经死了,感受死人的情绪是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还好,虽然我感受不到李新凯的想法,却也不是没有任何收获。”
白玉堂皱了皱眉,不悦地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工作。案子都结束了,别提了。说你自己!”
感受到白玉堂霸道的关心,展昭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接下来的事你都看到了。那天晚上的噩梦是多日以来的第一次,我又梦到了张清,十二岁那年发生的所有往事也都想起来了。不过还好,我现在已经成年,十二年的历练并没有白费。从那晚你叫醒我以后,这些天以来虽然偶尔也会想起那个案子,但是噩梦却没有再回来过。”
白玉堂沉着脸点了点头,“这么说,你只是想起了往事,而这件事对你的影响并没有十二年前那样严重,是吗?”
展昭叹了口气,答道:“原本我也以为是这样。可是今天从费庆涵那里出来,我发现我的情绪还是受到了影响。”
“什么影响?”白玉堂关切地问道。
展昭道:“我发现我面对费庆涵的时候,竟然产生了那种当年面对张清的时候差不多的情绪。”
“你是说,你同情费庆涵?”白玉堂皱了皱眉,“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我毕竟不是当年十二岁的小孩了,现在的我在犯罪学领域学习了那么多年,又在siu工作了这么久,最起码的原则我还是明白的
。”展昭看了白玉堂一眼,答道,“但是面对费庆涵时的感觉让我产生了警惕。要知道从心理学上说,一个人年幼时的经历对他本人的人格会造成非常巨大的影响。我已经回忆起了张清,甚至回忆起了当时的情绪。玉堂,你可以理解我现在的感受吗?我很害怕。”
说到这里,展昭的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分颤抖,他在黑暗中盯着白玉堂的眼睛,激动地说道:“我怕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会很快回到小时候的那种状态。我会不断做噩梦,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当年的我因此而辍学,而现在的我,我害怕我会因此而不得不离开siu。我怕我的旧病复发。如果万一真的复发了,不知道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幸运,可以再次不治而愈。毕竟上一次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我。”
展昭的声音很沮丧。白玉堂听着他讲完,脸上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劝说展昭。相反,他站了起来,打开了床头的小灯。漆黑的房间立刻被温柔的橘黄色光芒充满了,展昭的眼前再次恢复了明亮,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看看你的样子。”白玉堂回到展昭的面前,蹲下身子,跟展昭的视线平视。他抓住了展昭冰凉的手,盯着展昭有些发红的眼睛,沉声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害怕的样子,臭小子,我还以为你根本不会害怕呢。我记得当初辉哥出事的时候,你最多也就是紧张和担忧,也没有吓成现在这副样子。”
展昭茫然地点了点头,幽幽地道:“玉堂,你不明白,我是真的害怕。”
“谁说我不明白?”白玉堂指了指自己,认真地道,“你不要忘了,我也是曾经失去过工作的人。”
失去工作?展昭一怔之间便也想起了白玉堂所指的是什么。的确,一年多以前,白玉堂也因为ptsd,不得不离开为之奋斗了很多年的特种部队。同样是失去工作,同样因为心理疾病的原因,展昭不能说白玉堂完全不懂展昭的感受。
但是,这仍然是不同的。
展昭摇了摇头,“玉堂,我跟你有一点不一样,而这一点正是让我害怕的最重要的原因。”
白玉堂紧皱着眉头,不解地道:“到底有什么不同?我们不是一样的吗?”
展昭苦笑道:“你是一个正常人,而我并不是。ptsd是一种常见的心理疾病,而事实证明用常规治疗对你来说是有效的。而我,我根本不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常规治疗对当年的我完全无效。而就算我现在找到了更好的医生,确诊了疾病,但是对于我这种人来说,常规的治疗手段到底会不会有效,谁也不知道。”
“所以,你现在所说的一切也不过是你的设想,不是吗?”白玉堂握紧了展昭的双手,目光笃定地看着他,认真地道,“且不说你现在没有旧病复发。就算是真的复发了,以你现在的本事,也一定能搞清楚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找人帮忙啊。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白玉堂英俊的脸上神情十分郑重。展昭看着他这样自信的样子,心中的紧张和惶恐慢慢被感动和安定取代。白玉堂说,他从未见过展昭这样害怕过。然而对于展昭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