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怀与唐正延定下的计划里,有一个环节非常重要,那就是不论唐正延是否认可陆海发的才学,都要表现得十分欣赏他,最好还能够令陆海发觉得彼此十分投契。
这是整个计划中承上启下的一个条件,有了这个条件,才能让陆海发不知不觉地入局。
唐正延很想先了解一下陆海发这个人,收到陆海发的作品之后便立即查看了一下。
他先翻阅的是陆海发的文章。陆海发的这篇赋文乃是一篇写景状物、登高感怀之作。其字端正磊落,文采飞扬富丽,颇具《滕王阁序》的典雅与灵气。
唐正延看得惊诧连连,又立即查看了他的画作。
他的两幅作品,一幅画的是山中日出,一幅画的是林间修竹。两幅画一动一静,皆是技法超然,然而最妙的却不是绘画的技法,而是画中所蕴藏的心境。
日出一图,气象氤氲磅礴,大气斐然,观之心绪奔腾豪迈。修竹一图,雨落林间,似能听到雨水穿林打叶之声,细品之下,却只觉宁谧怡然。两幅画作虽然表达不同,却都贯穿着一份从容写意的心境,与唐正延所欣赏的十分相合。
原本唐正延只是为了完成计划而了解一下陆海发,但这般通过他的作品推见出他的心性之后,就变得发自内心地想见一见他了。
多了这一项动力,唐正延安排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六日之后,一场限定为三十人参与的小型集会于写意轩洛神湖畔的凌波亭举行。
这场集会的参与者多半为成名已久的当朝俊才,少部分为成名者推荐的年轻后学。规模虽然不大,影响力却极为广泛,特别是在传出了云边老人参加而程大学士婉拒参与的消息之后,几乎整个京城的文士都被震动了。
云边老人和程大学士两人都是当世奇才,暗中较了多少年的劲,始终都是谁也没有服过谁。两人平日里都是深居简出,但一旦有一方参加什么活动,另一方必定如连体婴一般现身参与,分庭抗礼。
这一次云边老人参加而程大学士不参加,各种猜测一时之间甚嚣尘上。
集会当日,天朗气清,写意轩的入口处人头攒动,聚集了大量无法参加集会的人士。他们大多结伴而来,三五成群各占一处,从尚未及冠的少年学子到胡须花白的老者,应有尽有。
他们的年龄虽然各有不同,手中却无一例外地持着卷成约有一指粗的空心纸筒。
纸筒由几页纸卷在一起,内含持有之人最引以为傲的诗文和一页介绍他们个人情况的信笺。多以丝带缠绕固定。有条件稍好,也更考究一些的,则是用一条打磨得极为细薄光滑的银片来做固定。
这种用诗文卷成的纸筒有个雅称,叫做君子信。各人除了手上拿着的,一般在袖袋里还会备上好多份,以便能有足够的数量呈递给自己倾慕的人。
用这种君子信自荐结交的做法也有个雅称,叫做结萍缘。是从前朝沿袭下来的文人习气。陌生文人之间互相结交,或是想要获得身份地位高于自己之人的垂青,多用此道。
今天这些人聚集在写意轩门口,除了为了一睹当朝名士的风采,便是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希望能占得一分幸运,与名士结下萍缘。
因为每年都有实际的例子在。某某初出茅庐的小辈,或是某某苦熬多年无甚名气之人,就是因为在集会时向某某名士投成了君子信,与其从萍水之交变成了知交好友,从此一跃翻身,一步踏入了一流名士的交往圈子,迅速蹿升为文坛新星。
这一次集会,除去久负盛名,多数时间深居简出鲜少出来走动交游的云边老人,其他参加集会的成名之士也都非等闲之辈。有不同诗词流派惊才绝艳的领军人物,还有名动一时的文坛偶像。
随便一个人单挑出来,都是极有分量的人物,因而想来此碰运气的人也就格外多。不仅仅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很多久不得志之人也将这次视为一次改变命运的良机。
陆海发事先虽然预想到可能会有很多人来碰运气,但是按照陆怀告知的地址,真的到达写意轩的时候,还是被眼前人山人海的景象吓到了。
还好唐正延早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早早就安排了一队人,沿着入口处守住了一条长约一里的宽敞通道。而众多人士为了给仰慕的名士留下一个好印象,也都自恃风度,心情再澎湃,也都表现得彬彬有礼,遵守秩序。
陆海发坐在轻纱为帘的马车中缓缓沿着通道前行,一路上不断听到周遭响起的轻轻的议论声。
“这是哪位前辈的车马?”
“不知道,没见过啊,看规制不像是有品级的大人。听说此次也有被名士推荐来的与我们同龄的人,不知道这人是不是。”
“真是羡慕啊,能得到这样的机会。”
“是啊!这机会要是给我多好!听说云边老人也来,哎呀,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听到一番羡慕之后,忽然又听到有人哀叹:“这可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比我年轻那么多,人家都和无数名士共聚一堂了,我还连看一眼名士都难如登天。”
周围之人心有戚戚,不少人也纷纷跟着感叹。
陆海发坐在车中,想到自己能跃过那般多的同龄人得到参加此次集会的资格,全是凭陆怀所赐,心中就不禁对陆怀更加感激,同时也更加珍惜这一次与心仪名士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他前些日子踏查考场,也结识了几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