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白胡子的太医也被侍卫们一起揪了过来,久不来人的摘星台上架起小小的药吊子,偎着天子用于续命的药。
侍卫们还在塔下死守。
江梨抽抽鼻子,闻了闻空气中弥散的重重的药香,又看了一眼正在熬药的太医,转向晋阳公主。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为何太子谋反,皇上一定要废皇后?”
即便太子是皇后亲生,也不能证明皇后一定参与了谋反,为何天子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晋阳公主漠然看着高塔之下已经开始堆叠的尸体。
”里应外合,外头太子谋反,里面皇后下毒,唯恐父皇去得不够快,最好是父皇能赶在太子逼宫之前驾崩,连谋逆的骂名都省了。”
皇室之物,晋阳公主从小身处其中,再清楚不过,那日太子谋反,她过后偷偷去看过被天子砸了的茶盏,里头那一丝和茶香格格不入的香味已经说明了一切。
江梨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薛从安看了一眼江梨,顺着她的目光又看向药罐子,脸色突变。
江梨突然伸手,拉住正欲迈步的薛从安。
”太晚了。”
江梨的声音很是冷静,也很是绝情。
这毒皇后可下,为何萱嫔不能,如今才反应过来,早已太迟。
薛从安用力挣脱江梨。
”不!这是......”
病榻之上的天子睁开眼睛,似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和薛从安微微摇头。
”是太晚了。”
早已毒入骨髓,病入膏肓,药石无效,自己的身体,终究只有自己才最清楚。
何况若是自己不死,易北如何能够登位?
龙椅只有一张,帝王只有一个,迟早都是要拱手他人的。
已经有两个儿子想杀他了,他不想还要出现第三个。
”过来吧,薛卿。”
天子动动肩膀,似乎是想要坐起来,却终究没有力气。
薛从安膝行两步,垂首敬听。
”遗诏早已立好,就在朕枕头底下的夹层里,待安乐王进宫,让王妃宣旨。”
天色从明到暗,再由暗转明。
遗诏早已被取出。
江梨握着那卷明黄色的卷轴,只觉得自己手中握着这整个江山,重若千钧。
塔下声音渐弱,新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江梨抬头,看向黎明之时,印着缓缓升起的太阳,那远处已经开始慢慢暗淡的火光。
易北,终于回来了。
晋阳公主守在尸首边,不愿挪动半步。
江梨快步奔下高台。
银色闪亮的嘉州因为杀戮太过,而被染上大片大片的暗红。
冲在最前面的人,早已不复当初那个刚出冷宫的少年模样。
恍如天际启明星般耀眼而夺目。
江梨眯起眼睛,缓缓站住脚步,高举手中圣旨,声音冷静而沉稳。
”天子遗诏,安乐王接旨。”
握紧的双手颤抖着松开,明黄色的卷轴被慢慢摊开。
江梨面无表情,似乎在念着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书卷。
”......安乐王易北,亲厚人善,德行俱佳,宜承继大统,封为太子。”
易北身后,兵士们放下武器,拜服在地。
江梨听见易北的声音,就像是自己心中演练了无数遍的那样,猝不及防的在耳边响起。
”臣易北,接旨。”
江梨看着自己手中,完全空白的卷轴,郑重其事的将其合上,俯身交到易北手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