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梨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就像是干涸已久的鱼终于在临死那一刻前回到水中,迫不及待的要大口呼吸救命的空气。
先前所有的紧张与惊恐,在易北开口的那一刹那,瞬间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狂喜过后的浓浓后怕与无力。
她终于感受到了自己身体上的知觉。
比如十指钻心的疼痛,比如腿蹲久了的麻痹,比如浑身酸软无力,比如背上被火灼烧过的痛楚。
易北就在树丛外面,而她甚至都没有力气爬出去。
孟陵冷静而略带了些清冷的嗓音在外响起。
“殿下,所有东西都已经彻底烧化,目前无法清点出具体的人数,也无法辨识出尸体的身份。”
暗卫最大的特点,就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能保持绝对的冷静,以至于会显得有些薄情。
易北的声音沉默半响,才似乎是颇觉无力的响了起来。
“再找。”
他不相信。
江梨看着人挺傻,但是都聪明了这么多次了,也重来了这么多次了,没理由自己稍微没看着一点,就出这种意外。
为什么她不等到和侯夫人一起回京?
为什么她会碰到王萱?
为什么她会让王萱先跑,自己留下?
为什么自己临分别时不和她叮嘱一声,在别庄里安心住下?
他不相信。
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不相信,这一车焦臭的尸体中,会有江梨。
他是很想夺了这江山,但他更想夺了江山之后,能有一个人和他并肩而立,共赏这大好河山。
只有江梨,也只能是江梨。
没有失去,就不会发现已有的东西有多么美好。
易北捏着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孟陵站着不动。
易北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吐了出来。
”再找,封掉妙法庵,一个一个审,我相信总会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孟陵领命。
再找这里也不过是个心理安慰,马车都被烧成这副德性了,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在这种火势里活下来。
易北干脆跟在孟陵身后,也跟着侍卫一起去翻马车灰。
孟陵回头看了一眼,没有阻止易北这种自降身份的疯狂行为。
暗卫历经生死的时候多了,最知道生离死别是何滋味,与其死死压抑,不如让他一次性死心,也好过日后牵肠挂肚。
江梨在树丛中休息片刻,攒下一点力气,咬紧牙关,爬了出来。
许都听见声响,刀出鞘,招呼一干禁卫,警惕来人。
灰头土脸满身脏的江小梨,爬出来之后,顿时就被自己眼前的景象给惊得呆了。
侍卫们一半在烧焦的尸堆里刨来翻去,一半围成半圈,对着自己的方向严阵以待,最中间,易北穿着一身已经染黑的,原本应该是纯白色的皇子服,正在灰堆之中,拼了命的翻找。
所以说,禁卫们这副德性,是因为易北这种举动实在是太过于丢脸,所以让禁卫军们随时准备,只要有人看到,就立刻灭口的么......
”......殿下。”
江梨看着易北的身影,愣愣喊了一声。
原本还在警惕无比的许都,差点没捏住手中大刀,直接傻在了当地。
居然真的活着,这姑娘命也忒大了......
依然在翻所谓江梨尸体点易北,则因为太过于专注,根本没听到江梨那已经被熏哑了嗓子点轻呼。
最后还是孟陵回过神来,狠狠拉了一把自家主子。
易北于茫然之中抬头,猛然看见面前站着自己心中喊了一路的人,一时之间只觉得是不是自己眼花。
所有的一切都在见到易北之后,尘埃落定,继而爆发出来,惊恐害怕压下的是莫名的委屈。
江梨呆呆站在人圈对面,离易北还有十来步的距离,只觉得恍如隔世,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禁卫军小哥们认出江梨,一个两个顿时大喜。
喊县主的有。
喊江姑娘的有。
易北于纷纷杂杂的叫喊声中,定定看向江梨。
虽然脸上是花得不行,但的确是她。
他没有办法形容这种失而复得之感。
一路上他设想过种种江梨活下来的可能,但理智一遍又一遍的把这种可能推翻。
他只恨自己,孟陵最开始传书来时,他为什么对此毫不上心,为何不能加快些行程,早一步赶上王家车队,为何不能再多想一想,易贤最可能使的是什么手段。
他早该想到,以易贤那种物尽其用不榨干了不罢休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单纯为了追求一个姑娘,而大张旗鼓。
若不能在这个过程中利用王家踩太子一脚,那绝不是易贤的风格。
第三世时他没能插手太子在妙法庵中的行事,但不代表他没有暗中查探过。
易贤大概也是摸清了妙法庵的暗线如何往京中各个秦楼楚馆送姑娘的套路,然后想要借刀杀人,他即能在中途截下车驾,给王小姐留下一个英雄救美的形象,又能借助王家之势,一举打击太子形象,外带断了这一笔银子和消息的进项。
孟陵是被易贤的人当成了王家的暗哨,多方拦阻。
又把王家的暗哨当成要对王萱不利的势力,纠缠不清。
几下一凑,王家的暗哨丢了自家小姐,孟陵丢了县主姑娘,易贤派出来的救美小分队,也丢了要救援的目标对象。
等再回过神来时,押送姑娘们的车队早就走得没了影子。
他一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