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寂静了好些日子,丫头小厮轻手蹑脚的做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叶梓娘日日以泪洗面,只恨自己为何做了这样狠心的娘亲,将女儿送到那样远的地方。好不容易丰腴起来的面颊无端消瘦下去,叶梓娘面目焦灼的看着自家夫君,含泪到:“可有涟宝消息?”
纪父摇头,青灰色的面容,腮边是淡淡的胡茬,几日不得安睡,几百年不遇一次的天灾,那样脆弱的一个小姑娘,要如何才能挨得过去。看着妻子的愁容,却只能沉静开口:“我们闺女自来福大命大,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重复几遍,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颤抖的声音却悄然泄露了话语里的不安。
侯府日日茹素,青菜豆腐轮着上,纪苏辙的小脸儿都要皱成苦瓜,气呼呼地拍掉乳母喂饭的手,嘟着嘴巴嚷嚷着要吃肉肉。小少爷发起脾气来,林妈妈哪里是他的对手,连忙把人抱到夫人那里。叶梓娘捏捏儿子的小脸,牵动嘴角,努力做出微笑的样子:“又发什么脾气呢?”
小人家家的掰着手指头告起状来,大着舌头絮絮叨叨地重复白菜豆腐着实难吃,连小白都瘦了两圈。叶梓娘叫厨房重新热了饭菜,耐着性子哄儿子吃素斋,纪苏辙又皱起标志性的苦瓜脸,小手一扬,饭菜洒了一地。精致的瓷碗应声而裂,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崩断了叶梓娘的最后一根神经,对儿子厉声道:“你四姐如今下落不明,你能不能懂事点!”
五岁的小娃全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前一秒还柔声细气的娘亲转眼就变得这样凶,只觉得娘亲十分可怕,咧开了嘴巴哇哇大哭。叶梓娘也跟着掉泪,悲观的情绪止也止不住:“不许哭,你四姐好好的你哭什么?”她近几日来精神极度紧张,稍有风吹草动都会拨动了心上那条脆弱的神经,整个人就要达到崩溃边缘。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情况连想都不敢去想,才不过十岁多点儿的小姑娘,才愿意同自己亲近没几年,为了要出了这样的事……
纪元山连忙抱走五岁幼童,拉了妻子的手,将她搂在怀中,怀里的人儿身体微微颤抖,纪元山忍住眼中酸涩的滋味,开口安慰道“没事,别怕。”
这是两个人心中不可磨灭的伤口,尚未结痂,流着鲜血,扯着皮肉。
叶梓娘突然惶恐的摇头:“是我不好,是我一直以来没有照顾好她,如果不是我,涟宝就不会出事儿,如果不是我硬要送她走,她又怎么可能出了这样的事……可我……可我不是不在乎她啊,眼瞧着就长大了,家里的人又都宠着惯着没了样儿,就连我自己……也……可是……”
纪父轻轻捧住妻子的脸,看着那双泛着血红的眼睛,接住她的话头:“不怪你……别再说这样的话。”他努力的压抑自己想要成为这个家的坚强支柱,然而眼中的泪光却在无意间泄露了真实情绪。
府中两个拥有至上权利的主子濒临崩溃是整个侯府里公开的秘密,众人心照不宣却又无能去趟浑水只能保持缄默,人人如履薄冰小心做事,只怕一不小心就不知触了谁的底线。
以至于叶府传来消息时,最先高兴的不是两个主子,消息传到上房之前,下人们就已经在府中欢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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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时马车行的那样快,回家的路途却觉得遥遥无期没有尽头。
涟漪看到娘亲时,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大大的,眼见着娘亲和上一世不一样的丰腴面颊逐渐消瘦下去,原本合身的衣裳宽大的似灌了风,短短数十日过去,面容憔悴的竟像老了十岁不止,心中难过,抱着娘亲的要,把脸埋在娘亲的胸前,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
好在最终还是回了家,若是一朝殒命,自己还是次要的,爹爹娘亲又该要如何生活?洪水中不止一次庆幸,还好爹娘不仅有自己一个孩子,不仅有自己一个女儿,若是自己当真活不下来,至少不是唯一,家中至少还有兄弟能慰藉爹娘的心。
如今见了娘亲,方知自己大错特错,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独一无二的存在,又哪里有一个代替一个的说法?
爹爹向来注重以表,如今胡子都已冒出青茬,乌青的眼圈,不知多少日夜不成眠。
叶梓娘这许多天已是用尽了力气,这时抱着涟漪,却不肯放手,十岁的小姑娘已经很重很重,可叶梓娘抱着她,就像抱着最最重要的稀世珍宝。
一朝差点失了女儿,简直像是得了心病。
若是一眼望不到女儿,只觉得整颗心都空落落。
从前涟漪在府中闲逛溜达,叶梓娘在凉亭里乘凉吃果。
如今涟漪在府里闲逛溜达,叶梓娘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涟漪回首,皱眉,脸上的酒窝都变得看不见:“娘亲,您不必日日跟着我,侯府又不会有洪水,也不会有人贩子,嗯,更不会发生地震!”
叶梓娘抹泪,你太不懂当娘的心,红了眼圈:“你忘了?你小时候也这样跟在娘的身后。”
涟漪一怔,好像……真的是这样。很小很小的时候,本能的,渴望母亲的怀抱,那么弱小,不够坚强,母亲的心跳声句能最好的安抚情绪。如今,长大了,坚强了,可以独当一面时,小时候的那点小小希冀,早已不知滚落到哪个角落。
叶梓娘看着眼前这个小小女孩儿,赫然带了一丝心怯,所谓近乡情怯就是这个道理罢,明明想要亲切,却不得其章法。她还把涟漪当做那个蹒跚学步的稚龄女童,想要通过无微不至的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