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月婉面色苍白,紧咬着下唇,双目微红地望着他。
她以为,她是个拿得起也放得下的人。她以为,她对这个男人的感情也并不那么深。
然而这一切的她以为,都抵不过自己的内心,她放不下,只要一想到他就心痛……
李不凡面无表情地站着,她瘦得厉害,新起的春裳在她身上都有些挂不住,一张脸苍白如纸。
这一刻,他后悔了。
李不凡右脚微抬,想要向她走去,却在这时,暮雨两手拎着大小盒子站在拱桥上冲他大喊:“少爷!你快来帮忙啊,暮雨一个人拿不了了!”
靳月婉闻声望去,拱桥上一个梳着少女双髻的娇俏女子,正笑靥如花地朝着李不凡招呼:“那边还有杂技戏曲表演呢,少爷我们一起去看呐!”
她的目光像是凝固住,眼里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她连他身边的丫鬟姿色都不如,又还有什么资格去期盼他的一心一意,自始至终,也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李不凡将她的神情全都看在眼里,对暮雨的呼喊置若罔闻,不再犹豫朝着靳月婉大步走去。
“啊!少爷救命啊!”,拱桥上再次传来暮雨的一声惊喊。
此时拱桥上刚好经过一队变戏法的卖艺人,他们身旁围簇着大批看热闹的百姓,彼此推搡着,靠在拱桥边的暮雨不幸地被人群挤掉了下来,朝着汴河落去。
李不凡猛然回首,提气朝着拱桥下飞去,然而却有一人先他一步掠过河面,将暮雨夹在腰间带到了河岸上。
周围顿时传来一片片掌声和叫好声,好一幕英雄救美!两名少年蜻蜓点水般的轻功,这才是真功夫啊。
苏南安刚一落地,就立即放开了暮雨,任由她头脑打转在原地晃来晃去。
李不凡转身,目光在四下里搜寻,可是人山人海间哪里还有靳月婉的身影。
“糟了,我买的东西呢?”,暮雨终于能够站稳,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获救了,而是她刚买的东西都掉进河里了。
无人回应。
苏南安仍是一副冰块脸,他昨夜从何府回去之后只睡了半个时辰就天亮了,然后他就去了军营,接着就被告知,李少将婚假期间由他保护安全,再然后,他就从李府找到相国寺来了。
李不凡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暮雨的话他也没有听见。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回神对着两人说道:“回府吧”
于是黄昏未至,三人便已经回到了府中,李不凡一入清塘院便进了书房,吩咐不准任何人打扰。
李母没想到他出去一趟,心情没有变得开朗反倒是更加沉闷,连晚饭都不出来吃了,只让暮雨送些粥菜进去,李母心中担忧,仔仔细细地询问了暮雨好几遍今日所发生的事情。
经过她一番缜密的推理,再以她过来人的经历分析,李母顿时恍然大悟,心如明镜。
他儿子,竟然喜欢暮雨这个丫头!苏南安抢了他英雄救美的机会,所以他才会这么生气……
也难怪,他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暮雨这丫头也长得齐整。
唉……枉她一直以为北辰跟暮雨是一对呢,还想着以后替他们做主订了亲呢。
幸好她没有!要不然,儿子不得恨死她。
其实在上一世的时候,左妃产后因出血过多不治身亡,留下初生婴儿只有奶娘照看,李母也是有想让李不凡将暮雨收房的意思,但是那时候又正值焱军挥师南下,御城军时刻待命,李不凡根本没有那个心思考虑这些事。
再后来焱军围攻汴京,久攻不下便使出诱和之计,退兵之后仅仅一年时间再度攻陷汴京,南朝灭亡。
南朝子民开始了真正的颠沛流离,李不凡就在这时候遇见了靳月婉,李母也就没再劝他纳暮雨为妾的事。
反倒是当时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副将苏南安,年纪已长又尚无妻室,李不凡便做主将暮雨许配给了他,后来即使是在乱世之中,他两人也算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这一世,他自然还会这么做。
此时书房内的李不凡对于自家娘亲的过度脑补是毫不知情,他如今婚事在即,最近可能都抽不出身插手蔡源来这桩案子了,不过现在最关键的蔡源来都已经缉拿归案,接下来的审讯就是刑部的事了。
他要做的,就是整合手上的证据,将其交给一个可靠的人,再由此人出面,参与蔡源来之案的审理。
至于这个可靠之人,毋庸置疑,就是林素。
在这件案子中,林素是最有发言权的,他本是皇帝身边的中书舍人,按理说不该参与刑部案件审理的,但是,他却是此案至关重要的证人,手里握着蔡源来贪赃枉法枉顾人命的证据,还有蔡氏党羽的名单和他们相互勾连的证据。
李不凡就是要借此机会,将林素推至宰相之位。
这个目标当然很难完成,毕竟林素时年不过二十五岁,又仅仅是官拜正四品中书舍人,距离宰相,还隔着至少二十年的奋斗路程。
但是只要南帝愿意,一纸封相诏书降下,再大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这才是李不凡一门心思想要将朝中蔡氏党羽势力连根拔起的真正目的,这些人无一不是身居高位,深得南宫明宇的信任,无一不是在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奸巨猾之人。
然而现在,李不凡就是要彻底摧毁南帝对这些老臣的宠信,让他彻底看清楚,这些在他面前一副俯首帖耳忠心耿耿之态的老臣们,暗地里背着他一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