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岳说着突然将脸转向了门口处站着的李纲,艰难地直起身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你销毁本王十几年的心血,此事老夫不怨你,但也绝不会因为你的瞒报就感念你”
“即便是没有本王,南宫氏的江山,早晚也要拱手让人”
“念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今日老夫便送你一言,这江山,是天下苍生的,不是他南宫明宇的!”
“若是有朝一日……当诛则诛,当反则反!”
最后八字,陈岳几乎是咆哮着发出的,喷溅的唾液落在了李纲的衣襟上,双目圆瞪地望着他。
李纲沉默地回视了他很久,才后退半步朝他弯身行礼,语气恭敬疏离:“今日多有打搅,下官告辞”
说完他便拂袖离开,也不等李不凡便沉着脸走了。
陈岳身形摇晃地歪向了一旁,磕磕撞撞地在木椅上坐下,李不凡不觉痕迹地上前了两步,疑问着开口:“晚辈尚有一事不明,不知王爷可否为在下屈尊解惑?”
一道精光在他眸中闪过,陈岳似笑非笑地抬眼,说话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力拔山河,“你想问什么?”
“王爷的硝石炸弹,为何会出现在夏洋号上?据晚辈所知,夏洋号此番运送进京的,该是发自焱国的一批货”
李不凡四平八稳的声音落下,陈岳唇角的笑容正在逐渐扩大,他倚着扶手缓慢坐正,凝望着李不凡回道:“你说的没错,夏洋号本就是从焱国出港的,只不过路过西平的时候,船舱货单全都被本王掉了包”
在过路的船只上掉包货物,这绝对是一个难度系数极高的工作,首先他要详细了解夏洋号的行程,还要伪造货单,买通船员,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陈岳做到了。
李不凡无疑是震惊的,但也只是一瞬而已,他沉吟片刻后又开口:“不知焱国那批货,如今是否还在西平?”
其实这个问题陈岳回答或者不回答都不重要了,那么大一批货被掉包,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的,只要派人去找,定然是能找到的。
而他此刻问起陈岳,只因他直觉地认为,陈岳另有话说。
陈岳的确另有话说,不过却和李不凡想的不太一样,“真是可惜了,你若是能早生个十几年……老夫定然会拉你一同反了这天下”
李不凡的面色抽了抽,没有接话,陈岳轻喘片刻后又继续说道:“那批货已经被本王毁了,几十吨的罂粟果,整整烧了三天三夜”
罂粟,少许可以入药,量多了,就会吸食成瘾。而以罂粟为原材料制成的滑石粉,一旦吸食就算是和命绑在一起了。
陈岳只需要说道这里,李不凡就已经全都明白了,焱国是如何在汴京城中操纵这些南朝官员的,他从前以为是对方仅仅是以利诱之,却不想竟然能卑鄙至此。
都说文人清高,视金钱如粪土,可是面对滑石粉,又有几个能抵挡地住。
李不凡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跟着眸色渐深,南朝局势远比他想象的更加艰难。
一旁的陈岳微眯着眼看他,想来对方已经领悟了他的话,活了五十多年,陈岳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在行将就木之时,同一个少年相识恨晚。
“走吧,你父亲还在外等你”,陈岳疲惫地闭上了眼,斜倚在椅上,朝李不凡挥了挥手。
李不凡深看了他一眼,便行礼退出了会客厅。
出了靖南王府,李父便跟李不凡分道扬镳了,他如今也是个大忙人。
此时将近正午,李不凡顺路就去了趟东市,买了两条大黑狗,牵着慢悠悠地往李府走。
其实靖南王给他传递的真正消息是,汴京城里有滑石粉的制造点和销售点。
陈岳能够在夏洋号上动手脚,就说明夏洋号绝对不是一次两次地停靠西平,往汴京运送罂粟果,极有可能已经是定例,毕竟滑石粉这种东西,它的供应不能断。
那么汴京城里肯定是有窝点的,不过也一定不好找,普通药店,多多少少都会有收购些罂粟果,整个汴京城这么大,药房医铺成百上千,还不算那些达官贵人家中私有的药房。
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左妃的狗他是再也不好意思去借了,只能上东市买两条回去用了。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这个嗅物找物的本领,还真不是什么狗都能会的,李不凡白领着两只大黑狗在城里溜达了两夜。
丫不是去抓猫了就是去拿耗子了,气得李不凡差点没把它们煮吃了。
最后还是在暮雨同学的善意提醒下,李不凡把两只黑狗送去让人训练了。
滑石粉的事也只能暂且搁置了,李不凡老老实实地回了军营,士兵们现在见了他都要表示一下惊讶。
自从李少将成了亲,整天在家里软玉温香,军营是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酱油都不好好打了。
可人家还是封了五品将军,这就叫命。
人家爸是李纲,你咋地?不服不行。
这一日城墙上,两名士兵正凑在一起聊天,甲说:“你说李少将整天打酱油,也就算了吧,现在连林少将也开始天天打酱油了,婚假都过完了也不见他来”
乙说:“听说正在家里跟媳妇闹呢”
一听这话甲瞬时来了兴致,眼睛贼亮贼亮地拽住乙的袖子,语气急道:“咋回事呀?林少将跟他媳妇怎么了?”
他一激动就提高了嗓门,旁边闲晃的士兵闻着声儿就凑了过来,围成圈把爆料的乙圈在中间,众人催促。
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