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左妃一语成谶,李不凡当晚连个囫囵觉都没睡好,就又开始了陀螺般的转。
不过却不是为了查那三十个京官的小妾,而是为了当晚京中发生的另一件大案。
话说夜里他搂着左妃正睡的香,就被府里的动静给吵醒了来,远远只能听到些只言片语,却也惊得他睡意全无。
家丁慌慌张张地跑去正院,府里似乎又多了些人,有御城军的人,有京兆尹的人,似乎,还有刑部的人。
李不凡起身更衣,片刻后便出现在了院中,正好碰见今晚负责值夜的御城军将领,对方正一副水深火热的表情。
看见着李不凡过来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将事情叙述了一遍,但是总结起来就只有一句话:京兆尹谭一岚,暴毙了。
一个时辰之前被发现的,那会儿其实还有点儿气,不过浑身上下满是刀伤,血淋淋的,短匕就握在他自己手里,拽得死紧。
京兆尹,从三品的官职,在这个满地都是达官贵人的汴京城里,这个位子其实很难坐,历代以来的京兆尹,都很少有坐满期的,几乎是三个月一换半年一废黜。
但是谭一岚这个人,却是安安稳稳地坐满了三年之期。
这倒不是说他有多大能耐,而是这个人真的很会打太极。
京中一旦发生个动乱,他立即就能找上李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请御城军出兵,比如上次的暴雨洪灾之事,还有东达街的踩踏事件,甚至包括平时的道路阻塞,交通事故。
而若是事情涉及到权贵时,他又会将球都抛给南宫明宇,为了这条路子,他在禁宫太监身上可是没少花钱。
可就是这么一个老奸巨猾的人,竟然暴毙了,自杀还是他杀?说不清。
发生这样的大案,刑部自然是第一个要出面的,但是御城军也跑不掉,全城搜捕疑凶,城门禁严都是必须的。
李不凡听完将领的叙述就留在了院中,后随李纲一同入了谭府。
他们到达之时,沈中科已经喝过两盏茶了,谭一岚的尸体是在书房中被发现的,整个房间洁净整齐,只有他坐躺在太师椅里,胳膊上,腿上,脸上,就连脖颈也没落下,满是刀痕。
洒了一地的血。
官兵们已经将他的尸体抬到地上,由仵作正在仔细勘验。
除此之外,房间里就剩下了李纲父子和沈中科,房门大开着,官兵都把守在门外。
李不凡脚步轻缓地在房中走了一圈,行至李纲面前时对其微微摇头,房中无任何打斗的痕迹。
接着他又弯身看了那把匕首,观赏性质多一些的短兵,刀刃未开,与谭一岚身上粗糙短小的创口倒也相吻合。
当然也有怪异的地方,比如谭一岚座下的太师椅,扶手上的油漆破损了几处,像是被指甲抠下来的,还有他面前的书案,除了好几处的划痕,还有血手印。
李不凡还站在书桌旁凝眉深思,这边围着尸体的仵作老先生已经缓慢起身,朝沈中科拱手不急不慢地言道:“大人,尸体的初步勘验已经完毕,死者浑身上下共计刀痕四十七道,其中面部十一刀,颈部七刀,腰腹部八刀,双臂十五刀,双腿六刀,死者系失血过多而亡,致命伤在右侧肋下,被凶器插.入后伤及腹脏,造成大量失血”
这个结果众人并不意外,沈中科也是见惯了大风浪的人,此时面对地上那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蹲下,在尸体的右腰肋下找到一处血洞,那血洞已被仵作清理过,切口也不那么可怖了。
沉吟片刻后沈中科开口:“以这伤口形状来看,谭一岚手里的匕首,就是此案凶器了。”
不知何时已经靠近过来的李纲也认同地点了点头,俯下身用两指将伤口微微撑开了些,沉声说道:“匕首是自上而下自右而左,被斜□□去的”
能完成这样的角度,说明行凶者是从死者身后右侧下的手,但是凶案现场并无任何第三者存在过的痕迹。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谭一岚是自杀的。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右手会紧攥着匕首,巨大的痛苦令他不自觉地抓紧了手里的东西。
“确实如此”,沈中科深叹了一声,不解地目光落在了谭一岚满是刀痕的脸上,语气惋惜地说道:“谭一岚这是自虐致死啊”
谭一岚自杀而亡,这一点毋庸置疑,满府人员都可以作证,谭一岚生前曾吩咐过任何人不准靠近书房,而他们也确实听见了书房中隐约传出的凄厉声。
只是等谭夫人终于忍受不了闯进去的时候,谭一岚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李纲与沈中科对视一眼,俱是一副忧虑愁苦的表情,这个案子,不好查啊,不把谭一岚自杀的缘由搞清楚,单是南帝这一关就过不去。
谭一岚的三年京兆尹任期已满,不出意外地话,接下来就是青云直上了,跻身内阁都是有希望的。
可他却在这个时候自杀了,完全不合情理,既然不合情理,那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后来沈中科又仔细盘问了谭府中人,然而所有人都言辞一致地回答,谭一岚死前并未流露过任何异样。
谭一岚真能把心思藏得这么深吗?李纲并不这么认为,他与谭一岚算是打交道比较多的,这是个绝对的奸猾之人,他会自杀,那一定是被逼地彻底走投无路。
他们中一定有人说谎,只是无凭无据,沈中科等人最终也只能暂行离开,暗中监视起谭府。
回到李府之后李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