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意的语气就像在说,要不,今天的午饭,吃面条吧。
李不凡呆呆地看着她,一秒,两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起身在左妃面前蹲下,憋笑问道:“不知左军师有何妙计?”
这大半年来,李家往徐府投入的探子不计其数,结果非但一无所获,反而折了不少人。
只能说徐克亮这个人实在是太过谨慎心狠,一旦对府兵稍有怀疑就会立即解决,或严刑拷打,或直接杀人灭口。
苏南安他们能坚持到现在,也是付出了巨大代价的,在徐府进出刑房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找不到线索。
如果最后真到了计无可施的地步,李不凡就只能采取暗杀手段了,他前世杀人无数,徐克亮就算城府再深,也不过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人,若他亲自出手,绝无对方半点活路。
左妃并不知道对面人云淡风轻的笑容后正在盘算着什么,不过他眼里的调侃却令她相当不受用。
不就是找个证据吗,多大事儿,至于你们那么劳民伤财,兴师动众吗?!
时值腊月,屋里已经添了炭盆,烤得房间里暖烘烘的,让人莫名地有些困倦。
左妃沉重的眼皮垂了垂,半打着哈欠回道:“山人自有妙计,你就等着看吧”
撇下这么一句潇洒的话之后,左妃开始慢腾腾地往床上挪,接着就裹起被子闭上眼了。
李不凡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将左妃的话放在心上,见她已经呼吸渐缓,便悄声地更衣换鞋,喊了丫鬟进屋守着,很快他便出了清塘院。
房间里,左妃缓慢地睁开眼,坐起身,手指有节奏地轻点在被面上,她抬眼,看向念安,声音里还带着睡意:“让念慈来换你伺候吧,你去帮我走一趟商铺,寻了两位掌柜的,让他们申时来见我。”
那个时辰她刚好午睡醒来,精神比较好,其实她要做的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只要吩咐两句便好了,也不费她什么心神。
念安没有犹豫便应下了,她走之后左妃继续倒头睡,孩子已经九个月多,作为母体的她实在是耗损太过,她知道,再有半个月,她的生命就要结束了。
左妃先天体弱,是因为她病在心上,换句话说,这姑娘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在医学落后的古代原主能活到十六岁,已经是个奇迹,但是这个奇迹,绝对不可能再延续。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输血,她妊娠分娩的时候,身体会流失大量的血液,而她的心脏本就供血不足,更何况,她的脉搏越来越慢,心脏已经在衰竭。
她注定活不久了,只是,这个不久,也不知到底是多久。
另一头,李不凡刚在李父书房里坐下没多久,刚聊到正题,就有一名家丁急吼吼地在门外通传,说是靖南王府有客来访。
距离上一次两人拜访靖南王府已经过去两个月,自那之后陈岳便称病不再早朝,此时不年不节,靖南王府有客到访,必然是出了大事。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李父率先起身,披上外袍便出了门,李不凡紧随其后,穿过两个院堂便见到了立在待客厅屋檐下的陈管家。
来人着一身白色丧服,沟壑纵横的脸上弥漫着无尽的哀伤,看到李纲的那一刻,陈管家踉跄着从檐下走了出来。
“李大人,王爷他……去了”,一句话只能听清半句,他声音哑得厉害,脸憋得通红,也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浑浊的老泪流得更加汹涌,陈管事不停地重复着:“王爷他……去了”
李纲长叹一声,将人扶起,不知何时他也红了眼,拍着陈管家的肩膀道:“老夫知晓了……”
他的说得极慢,却透着股浓重的凄凉:“带我去见见他……”
李不凡默然,他还清楚地记得,前世靖南王过世的时候,正是大年三十,举国同庆的那天。
那一日大雪纷飞,王府里派人来传说靖南王过世,李父与陈岳有几十年的相交之谊,那一日从王府回来后的李父异常沉默,那一晚的年夜饭李家人吃得异常低沉。
也是在那一晚,左妃临盆,从年三十的晚上,折腾到大年初一的辰时,其间她到底遭受了什么罪,李不凡根本不知道。
然而这一世,真的变了,本该死在大年三十的靖南王陈岳,提前了十六天,死在今天,腊月十四。
突然李不凡莫名地感觉到一阵寒意,如果,左妃的产期也会提前的话……
李不凡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绷紧了浑身肌肉想要将驱赶走体内那股阴寒,突然一双粗糙的手攀上了他的袖子。
“李公子……也随老奴……去看看王爷吧”,陈管家已经渐息了眼泪,然沙哑的声音说话仍是有气无力。
惊慌回神的李不凡微怔了片刻后点头道:“应该的。”
陈岳是早上饭毕之后在书房中去世的,因他身前早已恶疾缠身,所以身后事早就安排妥当,此时已经停尸堂中。
正该是亲朋好友前来吊唁之际,然而陈岳在朝中早已淡出众人视线,更何况此时京中到处乱做一团,大家个个都是明哲保身,这个时候去王府吊唁,万一沾染上个什么罪名,那就太不划算了。
反正陈岳一死,靖南王陈家这一脉,算是彻底绝了,至于西平那些支脉,早晚也是个垮,何必再为了个死人,去假惺惺地做戏呢。
于是当李家父子二人赶到靖南王府的时候,灵堂里竟是除了一台棺木,一方灵位,再无其他。
李不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