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们回过神来,纷纷响应,蹲地拾捡石头土块,向城头上砸来。他们手中居然大部分都持着树枝和牛筋做的土弹弓,将石头往弹弓上一搭,对准陆文远就射。城上士兵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持盾保护,陆文远还是挨了几下,好在没什么大事。
城下流民却彻底失控,开始涌向护送粥车的士兵,队伍前头打先锋的士兵连忙竖起盾牌阵阻挡,两方推来挤去,在城下展开了拉锯战。
陆文远叫过身旁的一名士兵吩咐道:“你从侧门出城,让他们别光顾着阻挡灾民,将饭食快些分发下去才是正经。那些灾民饱受饥馑之苦,想来见了吃的就会放弃反抗。”
那士兵点头去了,陆文远在城头上紧张地注视着城下的情况。只见那士兵趁乱从侧门绕出来,先知会了离侧门最近的一队士兵,接着便一传十十传百,各队的士兵们除了在前头持盾牌抵挡的,其余的都爬上粮车,将馒头抛洒向人群。果然灾民们愣了一愣,纷纷俯地捡拾馒头。
陆文远见流民的攻势逐渐溃散,才暗舒了一口气,对身旁的朱时济道:“王爷可否先帮臣在城上看一会,臣有事要出城一趟,马上就回来。”
朱时济不知所以,却也连忙点头应下。陆文远匆匆向他道谢,当下下了城楼,急调了几名士兵,又向城中百姓借了粗布衣服,命令士兵换上,自己与石守邺也换上。
石守邺被他弄得一头雾水,穿着粗布衣裳问道:“陆大人,你这是想做什么?”
陆文远道:“我刚才在城上观望,发现流民中有几人形迹可疑。他们虽穿着破烂,但身体壮健,面泛红光,不似其他灾民般枯瘦嶙峋,而且在队伍中四处乱窜,呼喊反动口号,甚至当众与我顶撞。”
石守邺想了半晌,渐渐失了颜色:“大人的意思是……”
陆文远沉下脸:“我怀疑他们根本不是灾民,而是别有用心之人安插在灾民中,煽动灾民造反的。”
石守邺不禁吸一口冷气。陆文远向其他士兵道:“我们待会儿从侧门出城,偷偷混进流民中,见到有对食物不太关心,反而左顾右盼,煽动旁人造反的人,就立即抓起来,但小心不要惊动太多人,更不能见血,你们明白了吗?”
士兵紧张兮兮地表示听明白了,陆文远便领着他们从侧门出城,溜着墙根一路疾走,悄无声息地混入了流民中。
流民依旧围在车边吃着分到的食物,个个狼吞虎咽,根本顾不上旁的。陆文远和石守邺在人群中边走便观察,很快便发现一个精壮汉子行迹可疑,他手中没拿馒头,正背对着陆文远蹲着,对周围坐在地下狼吞虎咽的流民小声道:“别吃了,你们别吃了。待会儿他们就要杀我们了。”
周围流民哪有心思听他说什么,都一心埋头吃饭。陆文远回头对石守邺示意了一下,便向那个精壮汉子渐渐挨近过去。
那精壮汉子见周围的流民无动于衷,刚想上去将他们手中的馒头抢下来,背上却被人拍了一下。
精壮汉子一回头,就见一个清秀的少年立在身后,正背着手,对自己露出淡淡一笑。那精壮汉子很是疑惑,刚想出口询问,却见那少年背后倏地闪出一道人影,身手矫捷,瞬间便欺身而上,制住了自己手脚。精壮汉子大惊失色,张口想喊,却又被捂住了嘴,连推带搡地带离了人群。
陆文远和石守邺押着他一路潜回城中,不一会儿,其他士兵也纷纷回来了,总共抓住十几人。陆文远也来不及细问什么,只吩咐先将他们暂时押在城中,连忙换过衣服,又回城头上去了。
城下流民此时也已吃得差不多了。陆文远在城头上观望了一番,见时机已到,向流民们喊道:“这下各位总该相信我们了吧,只要各位同意归降,我便立即打开城门,放各位进城安顿。朝廷的赈灾银两已经在前来的路上了,相信不久就会分发给各位。”
流民一听这话,纷纷伏地跪拜,又没有了从中挑拨煽动之人,都同意归顺朝廷。陆文远遂下令打开城门,万余流民听从士兵的调遣,缓缓进入了城中。
此次流民起义至此终于宣告平息。陆文远当即上疏向皇上报知了喜讯,又自请继续留在城中安顿灾民。朱时济也自愿留了下来。
灾后的善后事宜庞杂繁复,两人相互协作,细细计较,一一解决,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等到城中的诸般事务稍见起色,抬眼再看,竟已是隆冬时分了。
两人班师回朝。抵京当日,京城中下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朱时泱披着一身纯白的貂裘,带领文武百官亲自在太和门迎接。
陆文远与朱时济并肩而来,在宫门前参见圣上。朱时泱含笑不语,一挥手,桂喜从身后步出,打开一卷圣旨,朗声读道:“吏部尚书陆文远,平息流民起义有功,又代朕赈济灾民,安抚民情,功勋卓著,今着进封为内阁次辅,兼任原职,官拜一品。”
“康平王朱时济,忠谨孝悌,深得朕意,平息流民起义有功,赐白银三千两,玉器珍玩五百件。”
“内阁大学士严庸,多年来协理朝中政事,劳苦功高,在流民起义期间,决策调度得当,与前线配合默契,今擢为内阁首辅,统领内阁,兼任礼部侍郎,官拜一品。”
“另,都察院左都御史沈纶、吏部侍郎傅潜、刑部侍郎赵咏宁,在流民起义期间,协助严庸处理政事有功,今皆进封为内阁大学士,兼任原职,官拜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