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靠着朱时济从中斡旋,两边的关系才渐渐缓和起来,只是朱时泱还碍着面子不肯见陆文远,每日的奏章便由傅潜和赵咏宁轮着送进宫去。有时内阁事务实在繁重,众人都脱不开身,朱时济也乐得帮着跑两趟,左右他整日闲来无事。

这一日,朱时济又捧了高高一堆奏疏回来。朱时泱正坐在榻上喝茶,见状从鼻子里出气:“你也真是的,堂堂一个王爷,倒成了给内阁跑腿儿的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怎么欺负你呢。”

朱时济将奏章堆到榻边的案几上,顺手拍了拍身上的雪:“还不是因为皇兄不肯见陆大人。若是让陆大人亲自来送,臣弟不就清闲了?”

朱时泱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继续低头喝着手中的茶。

朱时济暗叹了一口气,真不知这一主一臣要闹到何时算完。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皇兄就别怪罪陆大人了,他就算言语忤逆了些,也都是为着国家社稷着想。臣这些天来在内阁行走,眼见得陆大人每日起早贪黑地忙于政事,人都瘦了一圈,实在忠心可鉴。”

朱时泱嗤道:“你少帮他说话,朕不爱听。他就算整日忙于政务,也是应该的。拿着朕每月几十两的俸禄,难道还不干活吗?”说着,顺手拿起最顶端的一本奏疏,懒洋洋地翻了起来。

朱时济见他开始看奏章了,不便再多说,兀自退到外堂找桂喜要茶喝去了。桂喜很快便沏来了茶,是上好的御用龙井。朱时济啜了两口,只觉满口生香,身上的寒意渐渐消散,却突听内堂里头“啪”的响了一声,大约是朱时泱将手中的奏章摔了。

朱时济连忙搁下茶盏进去探看,只见片刻工夫,朱时泱就彻底变了脸,正拧着一双浓眉,坐在榻上生气。朱时济连忙问道:“皇兄这是怎么了?”

朱时泱胸口一起一伏,一指扔在地上的奏疏,恨恨道:“还不是陆文远!他这段时间上疏言事,不管什么内容,最后都非得扯到京中灾民不可。明知道朕为此事生过气,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这不是跟朕对着干吗!”

朱时济干巴巴地赔笑道:“陆大人只是想请皇上拨款救济一下……”

朱时泱越发光火起来,拍着桌子叫道:“朕不是早就说过了朕没有钱吗!不,就算是有钱也不给他,谁叫他跟朕对着干!”

朱时济硬着头皮道:“可皇兄就算跟陆大人过不去,也不能拿灾民的性命开玩笑,灾民都是无辜的呀。”

朱时泱哪里听得进他说些什么,好不耐烦地将眼前剩下的奏疏一推,不悦道:“朕不看了,拿走拿走!”气咻咻地往后一倒,望着窗外生起闷气来。

桂喜进来小心翼翼地收走了奏疏,临走还不忘对朱时济投以担忧的目光。朱时济哭笑不得,这才知道劝谏君主有多难,往日里嬉皮笑脸地胡说两句还不觉得,如今认真起来,反而不得法了,亏得自己前些日子还大言不惭地指责陆文远不是善谏之臣。想了想,方挨到榻边坐了,试探着道:“皇兄别生气了,要不臣弟陪皇兄做点别的事?”

朱时泱也不看他,脸朝着窗闷声道:“什么事?”

朱时济道:“臣的手下前些天出宫办事,在城东一家古玩店里看到一幅北宋郭熙的《树色平远图》,只是不知是真是假。臣一直都想亲自去看看,左右皇兄今日心绪不好,不如就跟臣弟一起出去散散心,也好帮着臣弟参谋参谋。”

朱时泱向来对宋代山水画青眼有加,一听这话,果然恢复了几分精神,转过头来道:“是郭熙的画?那敢情好。宋朝的画师里头,朕最喜欢的就是他了。”

朱时济笑道:“那皇兄还不赶紧着,若是去的晚了,被别人抢得先机,岂不是大大的可惜?”

朱时泱也道有理,当下从榻上翻身起来,唤过桂喜来吩咐道:“你速去府库里取几套常服来,朕与康平王要出宫一趟。记住,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连陆文远也不行。”

桂喜踌躇着不肯去,只在原地嗫嚅道:“皇上出宫理应通报前朝,若是就这么走了,奴婢恐怕担待不起。”

朱时泱皱眉“啧”了一声:“你怎么这么没用,若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朕睡了,谁也不见。朕只出去一会儿,宫门下钥之前就会回来,不许通报前朝。”

桂喜还是有些担心,但无奈皇上已经发话了,就只得照做,当下去府库取了几套式样简约的常服来,给朱时泱和朱时济换上。两人整装完毕,彼此一打量,煞是满意。为了以防万一,又调了一队锦衣卫,也换上老百姓的衣服,暗中跟随护驾。一切准备停当,一行人便抄着宫中小路,偷偷摸摸地溜出宫去了。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虽然刚下过一场大雪,但紫禁城外仍旧热闹非凡,百姓们穿了厚厚的棉衣和棉鞋,在街市上往来穿梭。卖小吃的、开茶馆的、捏糖人的、贩绸缎的、看相的、算命的、卖艺的、耍江湖把式的,在街道两侧一字排开,吆喝声响成一片。

朱时泱不常出宫,如今自是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好奇心大盛,什么都要仔细看觑一番。他周身的衣饰又颇为华贵,虽然已是宫中最朴素的样式,但在粗布短衣的老百姓当中仍然显得扎眼,引得无数店家商贩纷纷向他招呼。朱时泱也倒来者不拒,一会儿被拉去吃饭,一会儿被拉去喝茶,兴致来了还和人讨价还价两句,早把去城东看画的事抛到了脑后。朱时济虽然着急,但见他难得高兴,也就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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