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王夫人因蝴蝶翅膀而使得原本一帆风顺的人生处处受挫,性格也变得不那么从容自若冷静自持,那么薛宝钗便是借势得益,越发锻炼了自己的心性眼光。昔日薛家与林家的恩怨在天下大势夺嫡波澜中算得了什么呢,连朵小水花都算不上。为了薛家的利益,她也可以来奉承林家,亲近林兰祯。
何况,林家双姝确实才貌双全,她也算广闻博记,但论起真才实学,不说拍马难及林家姐妹,连三春也稍有不及。进了肃郡王府她才知道,金闺玉阁中有一技之长比博闻广记更有优势。
人有优缺,方能更好地与别人交流。围绕在封泰如身边的女子,如原著中史湘云一般天真的少,像三春一样有诸如顾忌的更少,她的身份是众人之中最低微的,谁会卖她的帐?吃了一两次亏,薛宝钗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东琴引着几人来到书房。
辛夷坞的正房有五间,后头有靠山抱厦三间,左右配房各两间,分别为库房、小厨房以及贴身丫鬟和教养嬷嬷们的住处。正房中间为待客厅,左次间为兰祯坐卧起居偏厅,稍间为寝室,皆设槛窗,步步锦支窗;右次间、稍间打通做为书房,隔出一小间放置琴棋书画、笔墨纸砚等文玩物什。
书房极为宽敞,靠北是一整排的绿檀木书柜,上面按经子史集等分类摆着密密麻麻的柜前置着一张绿檀木大案桌,桌面左边摆着个水晶鱼缸,里面养着两尾锦鲤与鱼草,中间放着常用砚台、纸镇、玉尺、笔筒、笔床,右边则磊着各种书帖;西面靠南是与客厅隔开的珠帘罗幔,墙面上悬挂着一幅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是兰祯自己的墨迹,写着:“既闻山石无假色,亦知草木有真香”,底下搁着一张长条案几,上面摆着个尺来高的金丝玉冻石鼎,淡淡的香气缓缓透出,旁边另有同一材质雕制的龙凤纹小盖罐,靠北摆着个绿檀木多宝架,架上摆满琉璃砚匣、翡翠笔床、印章纸镇、玉石木雕象牙笔筒、装着湖笔、徽墨的各种盒子以及各种各样的笺纸、宣纸、边纸、棉纸;东面是一面黄花梨木雕竹纹裙板玻璃隔扇,脚底摆着一长方形青花瓷盆景,上头假山流水亭台人物松柏藤萝样样俱全,透过隔扇镂空与琉璃烟罗,可见里面摆满箱案古架长盒,古琴玉箫、长剑、鞭子、插放于瓷瓶里的书画卷轴……
而她们此行恭贺的目标人物正坐在南面临窗木炕上,娴静清雅之处与炕头几上摆着的那碗“玉钵”莲,相得益彰。
“兰姐姐。”惜春开口喊。
兰祯侧首瞅了站在门口的她们一眼,“你们来啦?且等我一会儿。”将挑出来的砚台一一放到特制的檀木匣子里。
“兰姐姐,我们是来恭喜你的。”惜春走了过来,她们的礼物已经交给了东琴。“听说你大选指给端亲王做王妃,你真是太厉害了。”
迎春几人也同声道了:“恭喜。”
“谢谢。”兰祯轻笑,阳光下肤色如粉似玉。
探春看着她玉葱似的手将十二个大小不一的盒子叠放起来,好奇地将目光移到搁在兰祯身边的小箱上,“里面就是表姐新制的澄泥砚?我们能瞧瞧么?”
“怎么不行。”反正最好的她已经挑了出来。兰祯见薛宝钗目光停在她装起的檀木盒上,也不以为意,喊了西雅将它们收起,说道:“这些是准备进上的,就不给你们看了。其实样式跟留在箱子里的差不多,不过寓意好些。”
澄泥砚如其名,乃是以泥烧制的,之所以称为澄泥而不称为陶砚是因为其工艺与普通陶砚颇有不同之处。在兰祯待过的两个时空,它成熟于唐晚期,至宋时大行,顶替了矿材枯竭的红丝砚(即洮砚)成为四大名砚之一,直至后世仍赫赫有名。
兰祯投生到这个红楼世界,直到贾敏在京出事,她与弟妹于苏州守孝,潜心琢磨起文房四宝,才发现这个世界竟还没出现澄泥砚。
前朝时,瓦当砚才开始出现在文人的眼中,其时,秦汉遗址出土的汉瓦当已不多。而诸如端砚、红丝砚、歙砚等名贵砚台也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更不用说一些材质、雕琢及铭文出色的极品砚台,已成了文人雅士的象征,只富贵人家书香门第才有收藏。
追溯往朝,或许流行过铜砚、锡砚、竹砚、玉砚……但至从人们会制陶起,文人用得最多的还数陶砚,陶砚亦有好有坏,但不可否认,它造价低,适合广大人民群众。这世上,有钱人毕竟占少数,石砚好用可惜太贵。
兰祯早就想找一个适当的机会让澄泥砚出世。
“这是应该的。”宝钗笑笑,跟迎春几个一起看这新出炉的澄泥砚。拿出一块平雕犀牛望月的砚台,仔细观看,只觉得质地坚硬,色如碧玉,抚若童肌,轻轻一呵,砚台便呈润色,仿佛即可研墨,便知这砚比之市面所卖上等陶砚还要好用。
她想试试研墨的效果,一时有些踯躅。
“我已经试过了,这些新制的澄泥砚细腻坚实,形色俱佳,发墨而不损毫,滋润胜水可与石质佳砚相比肩。小雅,将案桌上方才研过的砚台拿来。”
“是。”西雅将一块玉女静思砚拿了过来,先前研的墨汁还未干。
“这墨发多久了?”
“至少两刻钟。”
“你先清干净,再拿来。”探春存了心试验到底。要知道现在虽不是盛暑,却也不是像春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