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像马道婆这样为了钱什么生意都接的人也是有规矩的,不卖同一种药给争斗的两方以免殃及自身便是其中一条。
“马道婆当然不可能给我这种东西了,她被人告发以诬蛊害人,顺天府的衙役冲进她的住所时她正在行那厌胜之术,被魇镇之人正是京中病得奄奄一息的右都御史刘大人的嫡出幼子,证据确凿。加之她以前做生意记录的册子、密室里各种害人的东西都被曝露了出来,连累了京里许多有头有脸的人家,如今已从顺天府大牢改羁道录司了。像这种不起眼的东西,”她将白玉瓶收起,“丢个一两件有谁会注意呢?”
马道婆完了!以前的保身之物这会儿都成了催命索。王夫人死死地瞪着林兰祯,林家能从马道婆那儿拿到水莽草肯定是一早就盯住了人的,说不定马道婆出事也是林家动的手脚。
也不知是不是临死思维清明,她又想到了贾敏死后自己所行所谋之事皆不能成……不由也怀疑是林家暗中下了绊子。至少,相对于自己的各种不顺,赵姨娘却跟换了副心肠一样不仅行事伶俐周全,连容貌仿佛也盛了不少,自己也不是没怀疑过她背后有高人指导。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却也晚了。王夫人只恨以前的自己太过自信,弑母之仇不共戴天,怎么就觉得林家人会咽下怨恨?怎么就觉得马道婆能永远法外逍遥?
是了,因为她不信阴私报应。
因为她太过相信自己的地位,太过相信夫家和娘家的权势。
结果她相信的引以为傲的一切逐一崩塌,林兰祯却拿着水莽草索命来了。
“真的是报应?呵,反正我也活够了!”眨了眨发酸的眼眶,王夫人压下心中的忿怨,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眼前的人不会给她活路的,何况她也真的……无路可走了。
马道婆出事,最多牵扯出自己,坐实了害人的事实,以她如今的状况又能差到哪里去?倒是这次有一大堆夫人太太陪着“扬名”,也好教天下人知道,不是她王氏狠毒,是天底下没有人是干净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益,为了更好地活着!
对元春和宝玉的影响也会小些。
王夫人眼神黯了下来,脑海里闪过女儿大年初一诞生的喜庆,儿时的精心教养,满心期盼地送她入宫……多年愿望达成的喜悦,终究是自己没福气享受这荣耀。
对于女儿,她已经尽力,未来是好是歹靠她自己挣了。只有宝玉,她那个被老太太养得纯挚且不知人间疾苦的儿子,她走了,谁还能成为他的依靠?老太太再疼爱他,还能有几年?
“你应该感谢我。”兰祯将茶碗抵在王夫人嘴边,“你人死了灵魂却能永存,就像当初你对我娘做的,不过我好心一点,你可以在钟府、贾府、京中沟渠所至之处自由活动。”
她多好心,一点水莽草粉兑了三个地方的水。
居然还有臭水沟的水?
王夫人想吐,遂又反应过来,不再抗拒地任那恶心的液体滑入喉里。
还有机会看见宝玉,听到女儿的消息,她有什么不能忍的?!
何况除了恶心,并不痛苦。王夫人恍惚地想着,整个人好似脱离了什么重负,又好像由一个整体分裂成了两个,浑浑然地脑海仿佛被撕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正要努力去想,就被一股力量扯离了这里。
兰祯将茶碗搁在一边,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有完成了一件事的轻松,又有终于摆脱了命运的怅然。
“姑娘?”淡云显出形来,担心地低唤了一声。
“嗯,回去吧。”自失地笑了笑,其实命运早就改变了,是自己太过在意王氏这个人了。
“是。”淡云袖子一拂,一股鬼气在空茶碗和王夫人面上盘卷而过,抹了最后一丝痕迹。
“姑娘?”
“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兰祯见她一肚子话要说的模样,不由莞尔。
“奴婢看那王氏分明不甘心受死,后来怎么又乖顺地喝了茶水?”
“人只有到临死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怕的是什么,最牵挂的又是什么。王氏是怕死的,自然也怕魂飞魄散或者下地狱受苦。她一向不怕阴司报应,一旦怕了,下意识自然选择不去受罪。她一辈子到底害了多少人做了多少孽只有她自己知道。而且,她不放心她的儿女,不甘心自己算计失败,仇家却享受富贵逍遥。”
“莫非她还想修成厉鬼将来报复林家?”淡云眉头皱了起来。
“水莽草她是一定要吃的,虽然你修了鬼道不在乎能不能转世,我娘的那两道补魂在阴司也因魂魄不全无法投胎,可有的选择和没的选择是不同的,说不定哪一天就需要了呢?我别的不能做,这困缚着你们的桎梏是一定要去掉的。”
淡云又高兴起来,好一会儿才道:“奴婢确实觉得灵身轻松稳定了不少,与之前大有不同。”
兰祯微微一笑,“而且她不得不死,老太太已经不容许她再活下去拖累贾家了。”以王夫人的精明或许她已经猜测、不,是感觉到了,有谁比她更了解内宅的阴私手段呢,赵姨娘的那些手段都是她玩剩的。“至于修成厉鬼?她怎么修?跟谁修?你见过哪个厉鬼保留了完整且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