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时候还是亲近乖巧的好孙女,现在就成了厌恶至极甚至不愿意坐在一起的人了,若是个寻常少女,此刻恐怕是要被老夫人乍然变了的面色态度,被老夫人身侧许微婉母女那隐晦的讽刺眼神给刺激的当场失态,甚至委屈的掉泪或者红了眼眶了。
只是许倾落永远不是那样寻常的少女了,先不说她不会为了这么点儿在意料中的小事伤心,便是许微婉母女和老夫人在她心中那么点儿子存在感,别说伤心掉泪了,甚至连一片涟漪都生不出来。
没有感情,不在乎的人的喜怒哀乐与许倾落而言,无足轻重。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按照自己的心思继续下去,在老夫人冷冷厌恶的眼神下,她淡淡的应了一声是,没有丝毫辩驳的便要坐到那丫鬟做的小凳子上。
只是在坐下之前,许倾落特意的将自己身上的狐裘大衣衣摆往旁边一拂,然后作势将手放到衣领处便要将狐裘脱下,她的角度掌握的刚刚好,能够让许老夫人看到衣摆的破损,看到那衣摆尾部一撮不怎么均匀的毛色。
许老夫人突然张嘴:“等等。”
她招手让许倾落上前:“你上前来。”
许微婉和小周氏不明所以,许倾落低垂的眉眼间闪过一抹讽刺,却是乖乖的上前两步,两步便停下了,没有再和许老夫人故作亲热的凑到跟前,却也足够对方看清楚自己身上狐裘的详细。
许老夫人的眼睛落在那狐裘大衣衣摆处的破损与杂毛之间,冷淡的眼神,一点点的变得有些怅然,有些怀念。
“这件狐裘,你哪里来的?”
许老夫人没有察觉自己的语气多了许多软和,可是许微婉注意到了,她的眼中闪过警惕,她察觉到了许老夫人眼神的落处,那件狐裘,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她几次想要张嘴,却又不敢擅自出口,刚刚她和小周氏能够一举让许老夫人对许倾落厌弃至此,也是为着早上的观察与半上午的考虑猜测,才能够对症下药,什么都不知道贸然开口的话,最后的结果便是如同早上一般被老夫人厌弃。
许微婉有这份暂时忍耐的心思,小周氏却是没有,她听到老夫人居然又要许倾落上前,又问什么狐裘,语气都好了许多,她不愿意了,嘴巴一撇:“老夫人,孙小姐身份那么尊贵,居然穿着一件破损发旧的狐裘,还特意穿到老夫人您的面前,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再者说见长辈却衣衫不整,也是太过不敬。”
许微婉遵循的是谋定而后动,小周氏遵循的却是趁她病,要她命。
许微婉面色一变,下意识的便知晓自家母亲又出了差错,她就不应给和对方分开坐!
下一刻老夫人的呵斥声让许微婉知晓自己的感觉没错:“你知道什么,给我闭嘴!”
许老夫人和小周氏相处以来,第一次对她如此厉声呵斥,而不是什么软刀子。
小周氏一时间都有些呆住了,张嘴呐呐,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落儿,告诉老身,你这件狐裘,哪里来的。”
许老夫人的声音有些发颤。
许倾落一直沉默着,沉默着看着小周氏又作了一次死,此刻听到许老夫人问第二遍,才出了声:“启禀祖母,这件狐裘是父亲收在衣箱中的,多年来一直很宝贝,每年都要休整晾晒,然后一年年的穿着,都穿的有些损坏了,却始终不舍得不穿,前两年爹爹将这件狐裘给了我,让我好好珍惜,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这一次淮县出了那样大的事情,大家走的都比较急,大多数东西尤其是衣物家具尽数都扔在了淮县那边,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医书药物,狐裘便在其中,我想着要来接祖母,一时间没有找到御寒的衣物,便取了这件狐裘,这衣服,有什么不对吗?”
许倾落面上渐渐的多了些疑惑无辜。
有什么不对吗?
自然是有不对的,因为这件狐裘代表着太多的记忆。
那处破损,那处伤痕,她如何能够不记得?
当年许家老太爷在世的时候虽然是个医道高手,但是因为性子冲和,和许良一般喜欢给人免费赠医施药的,许家听着是大户人家,却是一点儿都不富裕,甚至是有些艰难,那一年也是寒冬腊月,且比往年都要冷,四娘参加同龄闺秀们之间的聚会,却是哭着回来,将身上的大衣扔掉撕烂,整整几日都是以泪洗面,许老夫人连连追问,才知晓是四娘被人嘲笑了,那几个平日里相熟的同龄人各个与许家家世相当,却都比许家富裕,人人身上都穿着各种富贵裘衣,只有四娘身上穿着的是绸缎棉衣,被人好生一顿挤兑。
许老夫人到现在还记得当年心中的愤恨,记得心中的屈辱,也记得许老太爷在知晓一切之后,毅然抓紧挂在墙边的一张强弓,一壶利箭,转身便那么出门。
许老太爷一直消失了十五日,那十五日整个许府都是被痛苦担忧给包围,许老夫人以为许老太爷出事了,那一段时间是她一辈子最害怕的十五天,她甚至痛恨许老太爷就那么丢下她们娘几个离开,她甚至觉得没有了未来,她痛骂四娘,她骂其他几个孩子,她难受,她掉泪,家里的几个孩子人人不敢见她,只有良哥儿忍着她的坏脾气,忍着她的各种找茬儿,每日里给她请安劝她用膳,甚至笨拙的说些不怎么好笑的笑话逗她笑。
良哥儿是最贴心的孩子,最孝顺的孩子。
也是同样的十五日之后,许老太爷回来了,他亲自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