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时令,河渠里的水还有些寒凉,孟扶苏呆呆地望着自己苍白的手指在水中揉搓,绿色的汁液融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河渠水泛起一层层波纹,又慢慢恢复平静,他娘的神情清晰地倒映在水中,温柔又坚定,像是丝绸里裹着尖刀。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孟湘露出笑颜,将他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手指不小心触及他的耳朵,他反应很大地躲开了,还好她拉了他一把,要不然他非得一头栽进水里去。

“好啦,咱们去问问路,然后把这些都置办好。”

孟扶苏这时却像是哑了火的炮仗,一声也不吭了。

两人刚刚从台阶上来就见一头戴幕笠的男子路过,孟湘当先便拦了上去,心里却忍不住想:这河渠县的人难道都喜欢这样藏头露面的吗?

这人身材看上去有些熟悉……

“请问卖……”孟湘话还未说完,便被这人打断了。

“是你?”

她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这人不是适才在城门口遇见的嘛,明明见他出城了,怎么又转悠到这里来了?

那人上前一步,腰间佩玉发出叮咚的声响,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啊,请问这位娘子,这里是何处?”

孟湘眼皮一跳,失笑道:“我与官人适才才在东门见过,这里正是河渠县城。”

那人整个动作都僵住了,良久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随后颇为苦恼地摸了摸头上的幕笠。

“不知官人欲往何处去?”她浅浅一笑,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他藏在幕笠后发出一声轻笑,淡淡道:“不过是闲人一个,四处走走逛逛,并无想去的地方。”

闲人一个?四处逛逛?骗谁呢,孟湘看得出来这人很明显是迷路了,而且从县城东门迷路到县城西门这里,居然还以为自己是到了别的城中,这到底是多么强大的寻路能力才能做到的啊。而且,这般路痴居然还隐瞒行踪,这让孟湘忍不住往深处想了想。

却也不知她的神情泄露了什么,那人突然冷笑一声,又随手将一锭银子抛到她的怀里。

“想必娘子是个聪明人,适才听说娘子住在桃源村东头第一家,我想你是不想我上门打扰的吧?”冷淡的声音恍若刀锋上的寒光,直接就威胁上了孟湘。

他既然听到了他们与于廉的对话,也就是说他并非无意到这里,而是盯上他们母子两个才跟踪而来的,可是费了这么一番力气就只是问路吗?而且,问路的话用得着如此威胁吗?

心思百转,孟湘绷紧身子,似乎一点都没有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平静道:“不知官人所求为何?”

他哼笑一声,从刻银丝的袖口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手指一挑将绉纱掀出一丝缝隙,她这才看清他的面容,当初那一眼果然没有看错,他有一双动人的眸子,那双眸子盈盈楚楚,未曾开言便先含情,更妙的是那墨色深处却包裹着一丝绿,就像被夜色珍藏枝叶,只可惜这双漂亮的眸子却如此冷漠,似乎什么都难以入眼。

怨不得他目下无尘,一副孤高冷漠的模样,实在是他的样子太过出众了,从那幕笠上沾染的尘土便可知他必是一路奔波,可他虽神色疲倦,尘满面,却依旧遮不住明珠光彩,让人看了便忍不住赞叹:这世间怎会有人生成这般模样。

孟湘也是见过美人的,但见了这般光彩照人的面庞也忍不住赞叹,她也曾读过古代品评人物的形容,什么玉山玉树,什么日光耀人,原来真的有人能配得上。

然而,她却不知道,这天下也流传着对他的评价——

“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风姿卓然,遗世而独立。”

越美丽的花越有毒,此人无端端在她面前显出真容,恐怕有什么阴谋。

孟湘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不带痴迷,不带艳羡,更不带嫉妒,就好像他就是这样一个平平常常的人,与别人并无什么不同。

他对她的反应看上去有些吃惊,眉毛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既然认得了门,以后必然有所求,娘子勿急。”这话说的倒像是她求着他来似的,而此人说完便放下手指,四处看了看,随意挑了个方向就离开了。

等孟湘一回身,就见孟扶苏皱紧眉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察觉到她的目光,才回过神来。

“此人……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我担心他会给咱们家带来祸事。”孟扶苏的眉头都皱红了,可对这个神秘人却素手无策。

孟湘倒是心大,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这人的认路能力,等找到咱们家去也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孟扶苏摇头,自责道:“到底是我不谨慎,哪里知道他竟然将咱们家的地址偷听了去。”

“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也不要过多自责了,唉——”她状似叹息一声,惹得他不断探头察看,才笑靥如花道:“你这个将所有责任都一揽子挑在肩上性子怎么不改改啊,我都替你心疼。”

每每说三句话不到,她娘总会脱口而出让他局促不安、羞怯不已的话语,到底还是娘亲更厉害啊。

两人也没有再在此地耽搁,又寻了个人问路,买好东西后便往回走,路过一间勾栏时,正巧里面爆发出一片叫好声、鼓掌声,孟湘踮着脚往里望去,只见不大的一间勾栏里却是人挨人、人挤人,场面火爆的不行,而远处高台上正立着一小娘子,正是好年纪,个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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