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流溢着金色光芒的篆书在空气中缓缓消散的时候,一方小小的石台,已经成为了独属于韩菲的沧海封界。
因为进士文位的先天不足,韩菲的沧海封界并不像离庭中浩瀚无际的大海,仅仅只有淡淡的海涛虚影,和海潮撞击礁石的声音。
但即使是残缺版的沧海封界,也足以彻底扭转不利的战局。
在沧海封界的全面压制之下,李斯面色苍白,步履维艰,平常的温和笑容已经彻底消失。
他每一次挥笔,所消耗的才气都是过去的几倍。连手中《兵戈》战诗化作的赤色战矛,都变成了虚影状,还有淡金色的光点在不断流出,似乎很快就要完全消散。
而一旁的韩菲,在沧海之音的帮助下,已经从李斯攻心之计造成的心理阴影中回复过来,战意高涨。
淡金色的篆体字迹在空气中缓缓浮现。
赫赫明明,王命卿士
南仲大祖,大师皇父
整我六师,以修我戎
既敬既戒,惠此南国
《常武》诗成,恢宏浩大的战歌声顿时在石台上响起,与沧海封界的海潮声融为一体,仿佛大海在愤怒的咆哮着。
在战歌声里,韩菲周围的空气中逐渐浮现出一道道黑甲兵卒的虚影,然后都向李斯冲杀过去。
远处,稷下学子们纷纷错愕不已。
“常武明明是翰林战诗!这不可能,难道韩菲已经突破翰林文位了吗?”
“不,是那首封界战诗!”
“沧海封界居然可以令文士跨越一个文位施展战诗!这,这——”
“不要只注意常武,看那些黑甲兵卒,那是战诗《四野》召唤过来的!”
“四野与常武在沧海封界中合二为一了!?这也是《观沧海》的力量?”
“那位苏圣的圣位,该不会就是诗圣吧?不过是临场所作的一首战诗而已,不仅通过了孔圣圣选,入了诗经。而且效用居然如此可怕,简直可以彻底改写一场战争!”
在楼阁所化的悬崖上,墨翟也无法保持平静的神态,对苏牧风苦笑道:“幸亏这首封界战诗的完全版,至少需要大儒文位才能施展。否则,中洲大陆的战争,恐怕就要被先生改写了。”
孟珂看着苏牧风,面色古怪,无奈道:“墨翟,你这话说的可不太准确。哪里是恐怕,中洲列国的战争已经被改写了……从今往后,大国征伐的战场上,如果没有一位大儒以沧海封界压阵,恐怕也就没有什么悬念了!”
一旁,苏牧风笑而不语。
改写中洲列国的战争?
对于苏牧风而言,这实在是一个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工作。
他的背后,可是一个繁衍数千年的文明世界。
在战术领域上,苏牧风脑海中库存着汉唐宋元几千年岁月积累的战诗储备,浩瀚如海,难以估量。
在战略领域上,作为战争的行家,地球人族的战争艺术,领先了战国时代的中洲几百个世纪。
因为时代背景和生产力水平的原因,地球上的大部分战略思想都不可能适用于中洲大陆。但就算是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也足够兵家研究个几十年了。
远的不说,地球冷战时期的“核威慑”思想,在中洲大陆上已经有了萌芽生长的土壤。
所谓的“圣人”,或者说是再低一个档次的大儒,凭借他们毁城灭军的恐怖力量,已经足以承担战略核武器的威慑性角色。
通过纵横家的游说,在中洲列国达成高端力量的威慑局面,争取一段时间的和平,为中洲统一战争积蓄力量……这是一个可行性不低的战略方案。
——当然,这些东西还要等到苏牧风见到兵家文士的那一天再说。
稷下学宫奉行兼容并包的学术思想,诸子百家的半圣、大儒,偶尔都会来稷下讲道,想必那一天并不会太遥远。
当务之急,还是韩菲的文战。
虽然已经通过沧海封界扭转了颓势,但一方面文位的先天差距不可能完全消除。另一方面,就算是相同境界,李斯在文战中也胜过韩菲一筹。
于是,在最开始的节节败退以后,李斯很快就站稳了脚跟,与韩菲形成了势均力敌的态势。
战局一时间陷入僵持。
看出这一点的,当然不只是苏牧风一个人。
一旁,荀卿神情冷冽,平静道:“战诗毕竟是左道,就算是主攻杀伐的兵家,也以圣道为主、战诗为辅。即使是封界战诗,也不可能彻底改变一场早已注定的战局。”
她瞥了一眼苏牧风,冷冷道:“或者说,阁下还准备了不止一首四言战诗?”
这句话当然是刻意的讽刺。
在荀卿看来,苏牧风所作的那首封界战诗《观沧海》,一定经过了精雕细琢的长期钻研,每一个字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毕竟,在战诗一道远远没有成熟的中洲大陆,文士即使是灵感迸发,所作的战诗也要经过反复修正,才能真正成熟。
何况,《观沧海》还是通过了孔圣圣选、被列入《诗经》的封界战诗!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
苏牧风神色自若,坦然道:“荀圣说笑了,封界战诗百年难得一遇,怎么可能连番出世?”
荀卿嘴角微微勾起,道:“看来,阁下原本就打算让这场文战以平局结束了?”
孟珂听出荀卿的态度有些软化,连忙笑道:“那就算作平局怎么样?韩菲和李斯根本分不出胜负,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墨翟也微笑着点头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