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显化耶?”魏文成大致明白了,估计这玩意儿就是所谓的“照妖镜”啦,张宾也不知道为什么怀疑自己并非人类,所以特意执此物过来相照……如此看来,这张宾也是个有本事的,起码有资本,并非凡俗道士。他心说什么“佛前明灯”?烛台就在我身旁不远,你确定没有照歪了,直接照见的是烛光?当下微微而笑:“先生以衲子为精怪耶?”张宾疑惑不解,愣了一愣,终于还是收起了那件物事,朝着魏文成深深一揖:“得罪。”随即掀起衣襟下摆,脱了鞋子,在枰上坐下,与魏文成正面相对。这才解释说:“日间法师与闲居寺众相争,闲居寺住持辇倾而跌,贫道时亦目见……请恕某直言,法师所为,得非吾道家之术耶?”魏文成心说原来如此,不光光一个卫元嵩,敢情白天你也躲在一旁偷窥啊……论起他的佛门修行,无论时日长短,还是教义水平,都远在修道之上,问题三论宗也好,禅宗也罢,主要都是修心,不跟密宗似的有那么多神奇术法。魏文成如今所会的法术,少量来自林屋洞天,多数得自天书,确实全都出自道家。估计张宾瞧出来了,他一指便断了闲居寺老住持身下步辇的抬杠,这不是释门手段,而是道家术法,所以心里就疑惑啊,怀疑是不是什么山精水怪变化人形,混入长安城来了。要知道道家术法全都是本土货色,大体来自于古楚国的巫术和古齐国的方术,与民间精怪无师自通的来源相近,差相仿佛——山精鬼怪想要搞懂释门秘法就比较困难了,除非长时间潜伏在名山大刹之中,日积月累受佛法的熏陶……但若寺僧无能,又拿什么来教授彼等?寺僧若有能,岂容精怪长期潜伏在侧?所以张宾夤夜来拜,拿着面“照妖镜”便照魏文成。可是“照妖镜”中所见,纯然一团白光,张宾就奇怪啊,本土可从来没有光可成精之说,倒是佛家有语,说佛前明灯亦可感染佛性……当然啦,那不是正经释门理论,只是传说而已,可道士嘛,从来就信各种神神叨叨的传说,至于是否真的佛家教义,张宾一道士又如何得知?因此脱口而出:“得非佛前明灯显化耶?”同样非人类,同样是精怪,无根底的山精水怪和正经宗教御用妖怪,身份地位自然大不相同。张宾就此不敢冒失,赶紧向魏文成致歉,并将自己的怀疑合盘道出。魏文成笑道:“吾本人也,非精怪也。”想想这话恐怕难以取信于张宾,就又补充说:“至于前世为何,则不得而知矣。”张宾再次询问,说你白天展示的那种手段,为什么大有我道家气味呢?魏文成略略沉吟,觉得还是实话实说为好:“确乎道家手段……”伸手指指自己的鼻子:“吾本道士,后归释门也。”张宾双眼一亮,貌似大感兴趣,就问:“既已从道,缘何向释?”魏文成随口答道:“此亦缘法也。”把大致情况略略一说。张宾叹道:“原来如此……”敢情是因为你道家师父被僧侣所救,你为了报恩,才答应投入释教门下——“惜哉。”这西方释教究竟有啥好啊?张宾貌似想把魏文成给领回“正途”,就此滔滔不绝,阐述起道教比释教好的方面来了。首先说了:“昔老子出关,使尹喜投生天竺,遂有释迦,是道为本,而释其源耳……”魏文成心说这不是《老子化胡经》那一套谬论么?那书我虽然没有读过,但听着有趣,也曾经百度过大致内容啊——当即一甩袖子:“此无中生有也。”你要再说这种没营养的混话,还是赶紧给我滚吧!张宾并不气馁,又劝说道:“释教远来之论,非中国人所当习也。其不敬父母,弃祖背宗,有若qín_shòu……”魏文成笑道:“释教非不敬父母,而敬众生,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之意也。至于弃祖背宗……”就问张宾:“先生姓张,得非张侯之苗裔乎?”——张姓的来源很多,不过最常见的,是号称祖上乃黄帝苗裔,姬姓后人,春秋时晋国有大夫名叫解张,人称张侯,其子孙乃以“张”为氏,逐渐演化为姓。一般姓张的都会把自家祖宗往解张去攀附,因为比其它来源都要显得古老、高贵嘛。张宾点点头。魏文成当即反问:“君族中今仍祀张侯乎?”你看如今还有谁把那么古老的创始之祖的牌位都摆出来,年节祭祀的?难道说不祭祀就是遗忘了祖宗吗?“君族中今仍姓姬乎?”而且你们连姓都改了,难道这是尊重祖先的做法吗?那么为啥独独说不祭祀祖先,以“释”为姓的僧侣是悖逆了中华传统道德,“弃祖背宗”呢?他这话其实是诡辩,但张宾一时间还真想不好该怎么辩驳,于是转换话题:“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释教弃人之大伦,绝祀断嗣,岂非大谬乎?若其日久,人其绝灭乎?”魏文成心说这倒是个问题……其实很多宗派的和尚也可以讨老婆,可以留后嗣,问题目前绝大多数中国释教宗门都不鼓励这么做。想了一想,回复道:“凡俗修行百世,乃可成佛,非求人人入我释门也。若其日久,佛国鼎盛,是乃圣人之世也,孰云绝灭乎?”凡人可能是绝了,但大家伙儿都变佛菩萨了,只是换一种生命形态而已,那并非世界末日,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张宾见成倒不是一定要当和尚,但再次改换修炼途径,你得给出我足够的理由才成啊,这些凡俗道理又有啥用——只得轻叹一声,告辞而去。魏文成瞧瞧窗外,漆黑一片,估计是所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再过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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