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禄从遗迹里取了五色石出来,安期生当即伸手索要,张禄才一犹豫,那仙人蹿上来就抢。张禄就觉得:这画风变得咋恁快咧?前一刻还是举手投足皆有古名士之风的天上仙,一眨眼怎么就变成强盗了?
就算学生跟课堂上玩手机吧,老师再怎么恼怒,也没有这样扑上来就抢的道理啊!师道尊严你丫还要不要了?!
论道行,张禄当然跟安期生差得十万八千里远,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安期生觉得不必要施展什么法术,直接伸手就能把五色石给夺过来。张禄自然不敢跟他硬扛,因为根本扛不过,于是右手略略一松,就打算松手把石头给对方——要不人家一只爪子还扣着自家咽喉哪——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周身一震,如遭电击,随即安期生“嗖”地就又缩回去了,便跟来时一般的迅捷无伦,瞧得张禄直眼晕。
这时候双方相隔也不过五六步远,张禄一瞥眼,就见自己和安期生中间,地面上突然出现一个灯神……啊不对,我不是阿拉丁,出现的这个是……秃毛老兔子?
也就一刹那的功夫,张禄才刚瞧清楚那正是自家喂养了十二年的白兔,忽然那兔子将腰一挺,直立起来,而且越长越高,竟然瞬间就化成了人形!这人背对张禄,面朝安期生,张禄瞧不清他相貌,但对面的安期生却面露惊愕之色,如见鬼魅——
“汝、汝竟未死!”
“乃欲留残生以杀汝也!”
话音未落,那人抬起双手,十指张开,只见有无数道湛蓝色的闪电从他指尖激射出来,电流相互影响,先是分歧分岔,继而密织成网,“噼啪”声响,竟将安期生彻底笼罩其中。
张禄更惊了:我还以为是兔子,原来却是西斯吗?!
安期生一时猝不及防,竟被电网罩住全身,只见他的脸色在电流映照下扭曲闪烁,被迫匆匆合抱双臂,遮挡在面前,同时嘶叫道:“吾千年道行,安能为汝所谪!”
放电人冷笑一声:“彼能谪羿,我何不能谪汝!”仍然维持举手放电姿势,但仅微微一晃,身中便幻化出一道虚影来,迈步向前,直冲入电网之中,双掌一上一下,狠狠击向安期生。安期生被电网所罩,无法撤步躲避,只能以手格挡,一护面门,一护小腹。四臂相击,他不禁闷哼一声,似乎是吃了个不小的亏。
放电人大叫一声:“伯爵,速来助我!”
张禄都来不及过脑子,本能地迈前两步,伸左手扶上了那人背心,真气疾吐。他是真没掌握多少神通道法,但因为基础打得牢靠,真气却也充裕。当然啦,就他那点儿真气,或可傲视同侪,在仙人眼中也就是个笑话而已,但有时候压垮骆驼,就靠着最后一根稻草。只听“咔”的一声,电流骤然明亮,似有极大的增强,电网中的安期生大叫一声,竟然和纠缠着自己的虚影一起连续闪烁了好几下,随即便化成一片飞灰……
放电人朗笑一声,垂下手臂,这才转过身来。其实都不用再看他的脸,光从声音里,张禄就知道是何方神圣了——话说你丫不去曹营冒充王真,怎么想到跑天柱山上来当老兔子了?就不怕坏了名声?
当然啦,坏名声还在其次,关键是——“你贸然出手杀人……哦,谪仙,就不怕被天公发现了你的踪迹吗?”
那放电人咧嘴而笑——果然就是潜藏在凡间的张坚张仲谒——坦然回答道:“安丘先生作茧自缚,又能怪得谁来。若非他先设下圈套,隔绝仙凡,我也不敢就此现身。”
原来安期生事先在这山洞内做过了布置,不管他再耍什么花样,远在天界的天公刘累都不会有任何感应——被动感应不会有,哪怕主动感应,特意睁俩大眼朝这儿瞧,也都瞧不出任何端倪来,就跟当初张坚画个圈圈,然后在圈子里向张禄道明真相一般。说白了,天公的监视器暂时没用,所以张坚才敢露面,并且一举而谪了安期生。
张禄闻言,不禁微微一惊:“你的意思,他是想瞒着天公,抢我这颗五色石?!”
张坚冷笑道:“私欲如疫,一人既染,百人皆得,天公可独窃权柄,安丘先生又如何不可夺石?且天公威福自用,擅谪羿落,安丘先生亦不敢不谋自保之策……”
他这是说,野心、权力欲这类玩意儿是会传染的,原本天界就没有它们的容身之地,还则罢了,一旦刘累把这个“潘多拉之匣”打了开来,从此就不见得只有他一个仙人染此恶习了,而会有更多的仙人就此产生妄想:“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为之尔。”而且刘累一招就把羿给谪下凡间,手段之酷烈,即便是他的亲信也难免战战兢兢,生怕哪天步了谪仙的后尘,所以才着急要抢到女娲遗物。
“……吾乃趁机将之谪落也。”
张禄一皱眉头,小心地问道:“这个……这十二年来,你就一直跟山上做兔……化身为兔?”
张坚笑道:“吾安有此闲,亦安有此能?”想要暂时瞒过安期生并不难,要想一瞒瞒他十二年,我还没那么大本事。他告诉张禄,当初在阳城郊外分别之时,他就牵了一缕神思在张禄身上,等到张禄被安期生带上天柱山,便又暂时寄付于幼兔之身。那只小兔崽子被爹妈落下,还可怜兮兮的,最终被张禄收养,这确实是张坚安排下的,但他不可能直接化身为兔,否则肯定会被安期生看破。直到安期生跟张禄提起女娲遗迹之事,张坚察觉似有可趁之机,真身才匆匆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