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放亮没多久,冒着热气的早餐铺就陆陆续续迎来了几个熟客。
“张大爷,今儿又起得早了?”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爷呵呵地笑,“年纪大了,也没事情做,想着你家那口子的蒸饼,怎么也得来吃一份。”
三十多岁的妇女笑着给它端了一份蒸饼和豆浆,“您老从城东赶过来,送您一碗豆浆,一大早新磨的。”
“大嫂,给我来一份蒸饼。”
一个女孩子清亮的声音响起。
妇人愣了一下,“哎,马上就来。”
真是奇怪,十几岁的小姑娘大清早地会来他们这个小铺子吃早饭,真是稀奇,她不由多往她那里看了几眼。
“来了来了,热乎的呢。”
大嫂也给她端了一碗热豆浆过去。
苏容意对她微微一笑。
“大嫂子,请来一碟蒸饼吧……不,两碟,咸的甜的各拿一份尝尝。”一个适逢变声期的少年的声音又在那妇人背后响起。
这还真是奇怪。
“好好。”她应和着。
铺子不大,少年少女和一老大爷,还真是说不出的奇怪组合。
苏容意听到这个声音,不由身影一震。
他果真来了……
“栖哥儿,金陵有一家蒸饼铺子可好吃了,但是挤在弄堂里不好发现,又开门得早,你喜欢吃蒸饼,下回我带你去……”
“好啊,你又一个人溜出去吃好吃的……”
“你敢拆我台,看我还带不带你去……”
“我有手有脚又不是找不到。”
两人从前的笑语还萦绕在耳边。
苏容意觉得眼睛有点酸。
他真的没有忘记,他来金陵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这家她提过的蒸饼铺子。
他坐在自己对面的桌上,背对着自己。
苏容意有些发愣地盯着薛栖的背影。
他好像长高了,肩却还是不宽,只有骨头没有肉,看起来单薄的很。但是父亲是个结实的体魄,她相信再过两年,他必然也能和父亲、伯父一样长得高大威武。
大嫂把两碟蒸饼端到他眼前,有些疑惑:“小哥,就你一个人吃,吃得完吗?”
她家的饼子分量还是很足的。
苏容意听见薛栖说:“我姐姐从前很爱您家的饼,只是我却不知道她爱吃这甜的还是咸的,我想都点了尝尝。”
大嫂笑开来,“我家的饼都是我当家的三更天就起来做的,令你这是等着姐姐一起来吃?”
“不……她……再也不能来了。”
苏容意看着自己眼前一碟蒸饼,这傻小子啊。
薛栖又问大嫂:“不知道您还记得不记得我姐姐?”
大嫂想了想,“我这里倒是不大见到年轻的女孩子过来吃,你姐姐是个什么模样?”
“她……”薛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这个摆摊的大嫂又怎么会记得薛姣呢,“算了,她是个很好的人。”
大嫂看出来他大概很敬重他的姐姐,又以为他说姐姐不能来了是因为嫁人不便再出门,便笑着说:“小哥要是喜欢,可以带走一份,带回去给你姐姐吃,她定然是很开心的。”
薛栖侧头对她一笑,“是啊,大嫂说得很对。”
带回去吗?他不知道薛姣会不会嫌弃他笨手笨脚,反而怨他弄脏了她的坟头。
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似乎一直有人在盯着自己。
果然回头见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正睁着大眼睛盯着自己。
他觉得莫名其妙,又转头吃起眼前的蒸饼来。
谁知道这道视线却一直没有移开过。
薛栖吃完一碟,准备吃另一碟,觉得实在是如芒在背,便换了个方向,侧对着苏容意。
“这位小姐,不知道我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他到底少年心性,这女孩子又长得这般漂亮,虽然比他年长好几岁,但是被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看了半天,他也得问一问缘由吧?
难道说金陵风气如此,是他太大惊小怪了?
“我……”
苏容意觉得开口艰涩,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经过甄老太君那件事后,她连对自己的亲生弟弟都不敢轻易相认了,昨天见到薛栖亲密地走在谢邈旁边的一幕始终像一根针一样扎在自己的心口。
她不敢放任自己去想那些可能性,她不想连对薛栖也只感到失望,她怕自己会撑不下去。
薛栖见她不说话,又很奇怪地继续低头吃饼。
旁边桌的老大爷笑得眯着眼,对薛栖轻声道:“小哥艳福不浅。”
薛栖不觉得这是艳福,“大爷说笑了。”
“听你口音不是金陵人啊,小哥是来探亲的?”
成天没什么事做的老大爷总是对瞎打听很感兴趣。
薛栖点点头,“我是来接我姐姐回去的。”
“小哥的姐姐,怎么了?”
老大爷也听到了适才他和大嫂的谈话,听他口气感觉他姐姐应该是嫁来金陵了才是。
薛栖又咬了一口饼,“她不喜欢这里,我要带她回家去,她一定开心。”
苏容意有些红了眼眶,他口口声声地把姐姐挂在嘴边,可是他如果知道她现在还坐在这里会是什么反应呢?还会这么不顾一切说要带她回家吗?
不行。他的仕途,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是薛家唯一的希望了。
苏容意攥了攥拳头,在她查清楚一切之前,就这样吧。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薛栖吃完饼,起身付了钱就要走。
大嫂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