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瑛抽抽搭搭把那信件拆开了, 先是永昌的回笺,表示自己喜欢低调些, 所以还是老规矩, 跟着宝钗过来, 让贾瑛务必给她也备上一份。
想到下次宴席,她心里总算好了些, 只是再翻开下一张了,瞧见那字迹后, 眼前又模糊起来。
她胡乱拿帕子擦了一把, 知道他习惯是开篇说正事,还是耐着性子瞧了下去。
给永昌递请柬, 她顺手便回了他信, 那日从黛玉那回来后,又匆匆在信末添了湘云的事。
他知道贾瑛对那些闺中好友珍视, 当真费了番心思去查, 才仔仔细细同她说了。也幸而她问的是他,他全不在乎她能不能听,不论什么都敢同她说。
湘云的叔婶给她定的是卫家的独子。
穆莳又写,他家跟卫家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了, 不过卫若兰这小子还挺爱看他俩出的那部食录的, 便给他去信,叫他帮忙写一篇夸的,好做宣传。
贾瑛心里感动,只道他亲自跑一趟就是为了确定一番, 自然不知道,穆莳想着秀妹狂魔贾珠平日透露的,再结合着陈文道的话,知道湘云是媳妇的好闺蜜,十分“有远见”想着,以后肯定还是要和卫若兰打交道的,不如现在跑一趟。
贾瑛那些食物,不算特别接地气,连肚子都吃不饱的人自然不感兴趣,所以针对的群体是那些闲的蛋疼手里有闲钱的世家人。
卫若兰算是这些人里面比较有才华的了,所以叫他写也全不违和。
卫若兰病着,也无事做,所以同意写软文,只是在家休养无法出门,穆莳便亲自上门去拿稿,他少年时就和三教九流各种人打交道,现下更是和一众老狐狸玩文字游戏,只是他从来是个不愿花心思理人的,现下为了贾瑛,便多了三分的耐心来。
卫若兰那性子,也没把外头穆莳的传言当真,全无防备,一番谈话下来,十几岁还在念书的小年轻被二十多岁的社会人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什么都抖出来了。
穆莳表示,这卫若兰倒也算是良配,在一众王孙子弟中是股清流,安静守礼,温文善良,连恶意揣度人都不曾,远远也见过几次湘云,很喜欢她活泼自然的性子,更不是什么满嘴妇德的酸腐子弟。
贾瑛看到这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看见了一条还算好的消息。
她如今对于林缃玉当初评述湘云的话还耿耿于怀,原著的醉眠芍药,分明是一片生动纯真,她却说是不守规矩,不是良配,如同给西洋油画打马赛克一般迂腐可笑。
接着,穆莳又写道,唯一一桩不太好的,就是卫若兰身体底子不太好,今年冬天冷得很,他一时不慎着凉,直到现下还在调养。
最近,湘云的堂兄要谋份差事,正好有求卫家,她叔婶为了讨好卫家,就想出了尽快完婚冲喜的馊主意来。
他们有这个想法,贾瑛一点不奇怪,湘云在史家,跟灰姑娘没什么区别,一个大小姐还要缝缝补补,叔婶只嫌费用大,全府的针线活都交给她做。
湘云面上笑盈盈的,心里苦处又怎么不多呢。
贾瑛想到此,不免又叹一气,小时候湘云与黛玉别苗头,一方面是两人都是寄人篱下,更是两人相似,她又吃味自己总和黛玉玩,这两年黛湘慢慢和解了,竟更说得话来。
如此一来,如果卫若兰真是良配,湘云早早嫁了,比呆在史家还是自在许多的。
到了这里,他将一切交代完了。陡然一转,写道。
近来,他与兵部共事,不免应酬,集会中,有一个姓孙的指挥使醉后吹牛,说是花五千两银子买了个高位和媳妇。
他说到此处,堪堪止住了。贾瑛却已明白他的话。姓氏对的上,穆莳也是知道原著的人,结合王夫人说的话,看来贾赦真将迎春给卖了。
贾瑛放了信,脑内各种情绪纷纷杂杂,一时也理不出头绪。
她还挂着湘云,也忧心迎春,可当下更是自顾不暇。
她从无感情经历,自己尚且朦胧茫然,只觉得与他相处轻松,现下也在向着好的地方在走,若是慢慢来,总会有能明确大胆回应他的一日。
只是,听王夫人的意思,现在贾政也赞同这门亲事了。
平心而论,她若是土生土长,也欣然接受了,以往她为着自己,觉得不自由,只会心里不舒服,却从未有过这种觉得委屈的情绪。
现下她尚不知道自己心思,怎好叫他为她奔走。
头一次遇到这方面的窘境,许是自己就在其中看不透,贾瑛一时钻了牛角尖,只提了笔,哭着回信,到一半,却又尽数烧掉了。
+
之后日子里,王子腾夫人果然来了府里几次,其中还与老太太屏蔽众人说了次话,后来连王熙凤也调侃了她一次。
贾瑛面上故作镇定,实际上整日怅然心闷,一时为着自己,又思前想后忧心湘云迎春,夜间不得安稳,连饭食也懒得进了,病了一阵,险些为此被极担心的贾母禁了她们再开诗社。
贾母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天天来瞧她,王夫人心下明白她病中原因,来看了她几次,见她消瘦失落,心中自悔,面上不露,想起贾珠那阵生病,便自掏腰包,请了宋神医来瞧。
宋神医由几位老嬷嬷引进来,一众丫鬟也都回避了,老嬷嬷正要放下绣幔,宋神医冷笑道:“不见面色,我如何瞧病。我一把老骨头,有甚么好避讳的。”
王夫人知晓他们神医都有些怪癖,便忍耐了,贾瑛在里头换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