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默与凌栩出了客房,站在门前看着院落里的风景。
菊丛绕舍,让这不大的院子别有一番景致,夫妇二人正弓着身在花丛边一同拾掇着花草。
“不知萧兄喜欢什么花?”凌栩好奇道。
“桃花。”
老大爷转过身来笑道:“这喜欢桃花的多是女儿家,还是头一次听说男子也喜欢的。”
“从前啊有一个小姑娘打小就喜欢桃花,于是她的家里里外外都种满了桃树,一到春天,满府的桃花都开了,美着呢。”老妇人笑说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喜欢这诗。”萧默笑了笑。
“我更喜欢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凌栩接着道。
萧默敛了笑容,那片桃花开的时候,本该之子于归,一切却是翻天覆地,世事无常,前世所爱,此生却是恨极。
入夜,屋主人再怎么好客,这客房只有一间,凌栩和萧默两人盯着那唯一的床看了许久。
“这……”凌栩犹豫。
床是没有多的了,不过被褥倒是送来了两套。
萧默抱起被褥塞给了凌栩:“委屈世子了。”说完转身铺好床,合着衣躺了下去,背对着凌栩,实在忍俊不禁,想他凌栩是堂堂燕文王世子,现在到了燕国境内竟还沦落到睡地上的地步。
凌栩默然接受,没有丝毫怨言。
一夜好眠,到了清晨萧默醒来的时候凌栩已经不见了人影,听着声响,萧默走了出去,看见外面的场面,哭笑不得。
凌栩坐在院子里,拿着斧头对那些柴火一阵乱劈,木头是四分五裂了,可是那些条不像条、块不成块的碎木未必能用来烧火。见他还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萧默忍不住窃笑,不过也难怪,从小锦衣玉食的皇亲国戚哪儿会干这样的粗活。
站在一旁的老大爷看不下去了,过去对凌栩呵呵笑说道:“凌公子,还是我来吧。”
“大叔只管歇着,这些就让我帮你劈了就是,就当做感激二老肯让我与萧兄借宿一宿。”
萧默忙道:“凌兄,我们打扰二老多时了,该赶路了。”
老妇人挽留:“这就走啊,多留两日也无妨。”
“多谢大娘和大叔的好意,我们还急着赶去函都,就先告辞了。”萧默笑道,这时又多看了老妇人一眼,面孔实在是熟悉,但转念一想这是在燕国而不是祁国,又是在深山老林里,怎么会碰见熟悉的人呢,也许只是和某位故人长得像罢了。
马不停蹄地往函都赶去,骑了半晌,凌栩忍不住问道:“一定要这么急吗?”
“你是不急,可我急。”萧默有些无奈地说道,现在还不知姨母和尽愉过得怎么样,而自己却离隋安越来越远,叫她如何不心急。
“那岂不是一回到函都立马就得派人再送你回祁国?”
萧默轻声说了句:“越快越好。”
“之前那个大娘说有人把家里到处都种上了桃树,既然你喜欢桃花,我还想效仿着让你也见见满目桃华是什么样的风景。”
萧默笑了笑,徐徐说道:“我早就见过了。”
那熟悉的面容,再加上老妇人的那一席话,萧默猛地想起来了那老妇人是谁,敛了笑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李姑姑。”
那年她六岁……
“皇后娘娘,这曲府前前后后都是桃花,美着呢。”李姑姑扶着冯皇后进了曲府。
冯皇后四处看了看,含笑点了点头:“早就听闻尽欢喜欢桃花,曲将军疼爱女儿于是将府里到处都种上了桃树,百闻不如一见,果真甚美。”
母亲萧氏牵着曲尽欢出来接驾:“臣妾参见皇后娘娘,这是小女尽欢。”
“尽欢见过皇后娘娘。”她欠了欠,母亲说过,皇后是高高在上的人,无比尊贵,她还是忍不住胆怯地抬头悄悄看着皇后,却正好对上皇后的目光,窥视乃不敬之举,她有些害怕,可冯皇后非但没怪罪,还面露笑容,温婉且和蔼。
“佑儿,来。”冯皇后转身招了招喊道。
从后边跑过来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扑到皇后跟前:“母后。”
“佑儿,这是尽欢姐姐。”
覃佑乖巧地喊道:“尽欢姐姐。”
萧氏为难:“尽欢如何当得起四皇子叫一声姐姐。”
冯皇后笑说:“尽欢年长,理应叫姐姐,曲将军劳苦功高,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本宫与萧贵妃情同姐妹,所以也将曲夫人视作自家姐妹,哪有什么受得起受不起的。”
虽说是十二年前的事了,但这对平易近人的母子让年幼的她颇有好感,后来她入宫探望姨母萧贵妃时也时常去陪伴皇后。天有不测风云,贤淑温良的冯皇后在第二年忽然一病不起,不久便与世长辞,留下孤苦伶仃的四皇子,原本机灵的四皇子或许是因年幼丧母而深受打击,竟得了傻症。
旧忆左右着萧默,渐渐放慢了前行的速度,暗自苦笑,原来李姑姑刚才说的小姑娘就是她。
自从皇后病殁,她仍时常入宫,可再也没有见过李姑姑,照理说李姑姑是皇后身边的女官,在宫里的地位不等同于一般的姑姑,就算皇后不在了,李姑姑也应留在宫里任要职才是,怎么会在这山林里隐居,还是在燕国……
想到这里,萧默勒住了缰绳,回望着远处的山林,已离开半日,总不能再回去吧,更何况她现在是萧默,又有什么理由去问李姑姑呢?
“怎么了?”
“没什么,继续赶路吧。”萧默说着,扬鞭策马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