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朋友的忠言良言他们都会自动屏蔽,唯有对这些虚假的励志毫无免疫力,他们的耳朵会自动选择、自动筛选,听到了这些话就会像打了鸡血一样狂放起来。
他们每个人都精神亢奋,发财梦把他们一个个鼓舞得像个气球一样,胡毛吹口气儿,他们就会蹦蹦跳跳。
胡毛说:“好了,吃饭!”于是,他们就冲到屋子里拿着碗筷、饭盒冲进了厨房里。有人把胡毛的搪瓷缸子拿给他。骆千帆、白露没有碗筷,胡毛对白露说:“等会我吃完了,你可以用我的。”给骆千帆洗脚的女孩对骆千帆说:“你可以用我的。”
好几个和他们一样没有碗筷的人都垂手等候在厨房外面,他们看着别人碗里的饭菜,喉结上下滚动着。骆千帆趁机看着其他人打出来的饭菜一皱眉:什么玩意啊,就是清水煮青菜,有几块土豆,上面还飘着几片红萝卜片。
给骆千帆洗脚的女孩大口大口地吞咽着,不到几分钟,搪瓷碗就见底了,很多男男女女都和她一样,一个女孩子将一片萝卜掉在了地上,她在众目睽睽中捡起来,在裤子上擦了擦,放进了嘴里。
昨天骆千帆说饿的时候,他们的眼神好像在告诉骆千帆,那简直就是罪恶,可今天,看看他们吃得像狼一样,他们不是不饿,每天饱食的人不可能这么吃饭的。骆千帆想起“吃相凶恶”这个词。
莫言写过一篇文章就叫做《吃相凶恶》,困难时期挨饿的时候四处找吃的,连蚂蚱也抓来吃,如果有知了那就是人间极美,饿极了脸青草、芦蒿都不会放过。莫言写道:“我回想三十多年来吃的经历,感到自己跟一头猪、一条狗没有什么区别,一直哼哼着,转着圈子,找点可吃的东西,填这个无底洞。”
在早已解决温饱的今天,这些人的吃相比狼还要狼,只能说明他们饿,也从侧面反映了,什么大u山开发,什么成功,真正成功的人这些饭菜看一眼恐怕都要三天吃不下饭去。
洗脚女人吃完后,把她的搪瓷缸子递给骆千帆,她吃得非常干净,连碗边都舔了。骆千帆接过来,用自来水使劲儿刷洗,刷洗完递给白露先用。
白露从小家里有钱,没有吃过这样的饭菜,更没有这样吃过饭,不过骆千帆说:“必须要吃一些,逃出去之前恐怕都得这么吃。”白露只好接了,
胡毛吃的多,吃得慢,吃完之后有人抢过他的饭碗替他刷洗,洗完之后,骆千帆要过来去盛饭,可是一个30多岁的女子手执饭勺,只给他碗里打了半碗菜汤,捞两块土豆和两块胡萝卜,她说:“再没有了,后面的人只能一人半碗。”
很多人嚷嚷着减肥,骆千帆看着这半碗菜汤想,每天给减肥的人吃这个就行了,指定能减下来。
尽管饥饿难耐,骆千帆还是吃不下去,白露也是。骆千帆说:“还是吃吧,日子长着呢。”两个人勉强把半碗菜汤咽下去。
其他人已经在唱歌了,骆千帆很担心,今天不会只是在这里唱歌吧,一唱就是一天?
中年男人又去找胡毛,要见他的外甥。骆千帆和白露也去找胡毛,要见卢山。
胡毛说:“你们别急,等会儿就见到了。我们请来了一个金牌讲师为你们指点迷津,到时候你就能在会场上见到卢山,你也能见到你外甥。”
骆千帆放心了,这么说至少不会闷在这里唱一天歌。
很快到了集合时间。胡毛让大家站成两队,胡毛和黄豆再去前面领路,看门的那几个人跟在后面督队。
二三十人的队伍一路逶迤,走出村庄,来到了一条河边。这条河很奇怪,河沟很宽,但有水的河道很窄,河沟里到处长满了杂草,像癞子头上的头发,这儿一块,那儿一块,看这样子,很少有人能来到这片地方。
骆千帆他们在这条宽沟窄水的河沟里见到了另外三队“人马”,也都有二三十人的样子。胡毛指着河对岸的两群人说:“看到了吗,他们是卖化妆品的,销售化妆品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以前也做,但是高层看透了这个行业,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发不了大财,要发大财必须要有大魄力,开发大u山才是一条正确的选择。”
原来其他人群也都是搞传销的。众人都欢呼起来,似乎在嘲弄那些人的选择。白露用手遮阳,努力在那三队人马中搜寻卢山的影子,可是没有。
胡毛说:“现在开始‘喊天’,人体是浊臭的,奋斗是唯一纯美的东西,把浊臭的东西‘喊’出来,让奋斗保持纯净。”
于是所有各自找了一块空地,对着天空大喊,发出不同的声音,像狼嚎一样,其他三队人马也大喊起来,整个河滩之上简直成了牧场,每个人都发出神经质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喊?”胡毛问骆千帆。
骆千帆反问:“有用吗?”
胡毛说:“当然有用。每天早上大喊几声,不仅能保持奋斗的纯度,而且能把我们体内的垃圾喊出来,垃圾清除出来了,好东西才有空间容纳。”
比起保持奋斗的纯度,后一句反倒更像那么回事。
骆千帆也装模作样大喊起来,声音在空旷的河滩上传出老远。
喊天结束,胡毛领着他们离开河岸,骆千帆回头看看,又有三四队人马赶来“喊天”!
骆千帆在暗自思考着两个问题:第一个,小小的u城到底来了多少传销者?第二个问题:不同的传销组织之间为什么都有类似的仪式,难道这也是洗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