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是典型的江南水乡,阡陌纵横,水路繁多。
有当地人引路,地形的复杂便不构成障碍。行不多久,钱青健已经来至陆家庄大门前,自有官兵殷勤表现,上前将大门拍打的嘭嘭作响。
只听院内一人说道:“阿根速去开门。”话音才落,大门吱呀打开,门内站着一名男仆,未等询问,已有官兵挑着大拇指指向身后,说道:“有咱们嘉兴府的贵宾来访,速速唤你主人出来迎接。”
钱青健的个头相较官兵和仆人为高,此时目光越过官兵和仆人的身体向院中看去,只见院子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将一把单刀放回兵器架,而后向门前走来,额头上尚且有汗珠淌落。
少年往门外打量一番,已经看出钱青健是来者最尊,便拱手为礼道:“在下陆家次子陆立鼎,不知贵客来访,有失远迎,贵客恕罪则个。”
钱青健也一拱手道:“好说,好说。在下乃是令兄故友,不知令兄是否在家?”
陆立鼎道:“家兄月前已去大理,敢问贵客尊姓大名?”心中却是奇怪,哥哥陆展元交游广阔,这位山东大汉却是不曾见过。
钱青健道:“名字就不必说了,说了你也不知,令兄去大理做甚?”
陆立鼎心中一凛,这位怕是来寻仇的了。他曾听哥哥讲述江湖中的事情,说江湖中有仇家上门,往往以反语言称是“旧友来访”,有些人明明是死仇,却说“在下铭记你的大恩大德。”
他有心不答此问,但见来人声势显赫,竟能使动嘉兴知府,已知此人得罪不起,便只好抬出陆家庄的武林背景来说事:“在下家母乃是大理段氏一脉,我兄展元月前身患顽症,此去大理,乃是为了寻找南帝的师弟天竺神医治病。”
钱青健这才又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陆展元他妈姓段,难怪他和何沅君成亲当日,有天龙寺高僧为他解了武三通和李莫愁的搅局,想来陆展元的母亲是大理皇室某人的女儿。这也恰好解释了陆展元一个江南公子为何迢迢跑去了大理。
然则为何陆展元不会一阳指?钱青健认为,这自是大理段氏武功传男不传女,传子不传婿的惯例了。
这惯例只在南帝出家后才会打破,一灯大师虽然出家,却不入天龙寺,想必也是他屡屡破除旧规所致。
虽然不知来人是友是敌,陆立鼎也不敢怠慢贵客,将钱青健延入了宅院。
钱青健站在院落中打量四周,发现这宅院并不如何宏大。比较之下,若只论占地的广阔,南湖陆家庄比太湖陆家庄可就差得远了。
这院落不过五丈见方,东墙根上陈列一排兵器架,西墙根上则是一面花架,有紫藤、爬山虎等葡萄科植物郁郁葱葱攀附其上,靠近南墙的角落,栽有一棵银桂树,想来十二年后的小陆无双便是从这棵树上飞扑南墙,却跌落下来摔瘸了一条腿。
打量过院子之后,钱青健随着陆立鼎进入厅堂,只见北墙上挂有一副中堂,上书一首诗文:“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这首《示儿》,钱青健曾经听黄药师点评过,知道这是诗人陆游的作品。
陆立鼎见钱青健欣赏中堂字画,便解释道:“此乃先祖所作,我陆家子孙一向奉为祖训,不敢忘却。”心想:既然你能使动官府,我便再抬出做官的祖父来拉一拉关系,须知我家尚有四位伯父当朝为官。
钱青健微笑不语,心说李莫愁才不管你们家是不是陆游的后代。目光暼向东面那一片雪白的墙壁,知道这就是十三年后李莫愁按下血掌印的所在。
他打着浏览的名义转来转去,要把陆家庄所有房间都转一遍,直至确认找不到陆展元方才甘心。
其时陆立鼎尚未娶得陆二娘为妻,家中便只有男仆阿根为伴,远不及归云庄那般家大业大庄丁众多。来客以观赏浏览为名遍寻庄内,陆立鼎也就任其自便。
搜寻时,钱青健并未发现陆展元的父母,询问之下,才知陆子布夫妇去了陆展元的大伯那里。
在陆展元的卧房,钱青健发现床头放着两只瓦罐,里面分别盛着砒霜和水银,知道这是陆展元治疗花柳病所用的偏方,更知这种偏方只能治标,却无法治愈根本。
至此已经可以确认陆展元果真不在家,钱青健也就没了留在这里的兴趣。陆立鼎亲自将来客送出门外,尚且心忧是祸是福。
从陆家庄出来,已经身处南湖西岸。他将官兵和护院打发了回去,独自坐在湖岸生闷气,李莫愁怎么就会爱上这样一个浮华浪子呢?
此时天色向晚,南湖周遭已是暮色霭霭。湖面上烟波淼淼,有几艘大船游弋其中,并无明确航向。
湖心的土洲上景物朦胧。土洲中的烟雨楼被四周苍翠的树木遮挡得只剩一个楼顶。从湖西岸边看去,距离远了,根本看不见土洲里面是否有人,更听不见是否有打斗之声。
南湖湖心中的这个土洲,三面环水,唯有西面有较狭的陆地通往钱青健所处的西岸,这狭窄的陆地上却是竹林丛生,并无人行通道。钱青健知道如果杨康带兵以小船围困土洲,这片竹林恰恰是岛上众人突围的唯一生路,还得是柯瞎子领路才行。
只不过钱青健此时满腔愤懑,心中所想,都是替李莫愁感到不值,也不想去掺和烟雨楼后空地上有可能正在发生的乱战。
虽然钱青健看不见听不见也不去想,但是烟雨楼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