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兰跟安雪实在没什么话好说,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儿又不好一口拒绝,跟女孩儿们道声失陪,便领着安雪出了花厅。到廊下无人之处站定,等着安雪开口。
“表姐这衣裳真真好看。”安雪扯住她裙摆拿手指摩挲着。
沐兰将裙子抽回来,语气淡淡地道:“你不是有话儿对我说吗?”
安雪把嘴一撇,“表姐怎恁小气?摸一下又摸不坏。”
“你若没什么要紧的事,我便回去了,还有满屋子的客人等着我去招呼呢。”沐兰蹙眉道。
安雪觉出她有些不耐烦,从袖袋里摸出一个东西塞进她手里,“我娘叫我把这个交给你。”
沐兰低头一看,见是一个长方形的小荷包,红底黑边,上头用黄线绣着佛莲和一些梵文。一时闹不明白于氏叫安雪送她这样一只荷包是个什么意思,眼带询问地望着安雪。
“这里头装着一张签文,我娘特地去庙里给你求的。”安雪解释道,“说是上上签呢。”
这边有在年节和重要的日子为自个儿和亲近之人求签的风俗,沐兰也不曾多想,只当于氏想拿吉签来讨好她。她从来就不信求签算命那一套,更何况这荷包的做工如此粗糙,想是在哪个不入流的小寺庙求来的,实在没什么诚意,她想领情也不能。
将荷包随手交给瑞喜,“替我谢谢表舅母,劳她费心了。”
安雪见她说完这话迈步要走,赶忙拉住她,“表姐,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沐兰顿住脚步。
“表姐,你看,今日来给你庆贺生辰的姑娘们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我这一身实在太寒酸了,没的叫人笑话。不如你借我一身衣裳,再借我几样首饰戴戴?”安雪今日倒不含蓄了,直截了当地管沐兰要起东西来。
瑞喜听得频频皱眉,忍不住抢在沐兰前头插话,“表姑娘这身打扮已经很好了。”
“是啊,穿衣裳重在合身。你我的身量相差许多,我的衣裳你也穿不上,还是不要折腾着换了。”沐兰心知不让她占些便宜,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便从腕上撸下一串白玉片盘花的手串递给她,“这个与你的衣裳倒相配,你拿去戴吧。”
安雪眼睛立时亮了,连谢都顾不得道一声,接过去便迫不及待地套在腕上。对着光亮细看,见那玉片一个个打磨得极薄,水润清透,叫花心的赤珠一映,半片花瓣都染着红晕,如真花一般鲜活动人。
她虽不识玉石,可也知道沐兰戴出来见客的必不是凡品。想着这回可算是赚到了,乐得合不拢嘴。
瑞喜握紧了拳头,那玉手串可是叫京城最有名的玉匠定做的,花了好些银子呢,就这样送出去了,叫人怎不心疼?心疼也没法子,姑娘身上的东西哪一样不值钱?随便给一样填满她那浅得不能再浅的眼皮子,总好过叫她歪缠着搜刮了一整套去。
沐兰打发了安雪,便回到席上。安雪厚着脸皮跟过来,紧挨着沐兰坐了。唯恐旁人不知她们的关系,一口一个表姐叫得欢快。
赵重华经常出入国公府,对安庆中一家的德行有所耳闻。今日得见安雪,果然是个肤浅上不得台面的,便懒得搭理。
别个见沐兰对安雪的态度极淡,猜出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亲戚,也不主动搭话。安雪倒殷勤得很,挨个问了名字年纪,“姐姐”、“妹妹”地跟人家攀扯。一忽儿夸衣裳,一忽儿赞首饰,遮不住满眼的艳慕。
瑞喜嫌她丢人现眼,欲引了她往后头的桌上去,无奈她死猪不怕开水烫地霸着位子不肯挪动,只得作罢。
因圣上授意尽量办得热闹一些,安老太君便吩咐请了戏班子和说书的女先儿。这会儿距离开宴还早,光喝茶聊天也是无趣,便叫女先儿进来说唱几段。
那女先儿不过三十岁的年纪,模样端正,生得一副好嗓子,敲着鼓点儿唱得一阵,再说上一阵,绘声绘色的,倒也妙趣横生。这些个夫人姑娘少有这种娱乐,听得津津有味,不时交头接耳地评说几句。
沐兰听女先儿讲的故事无一不是教化女子要三从四德、以父、夫、子为天的,便有些意兴阑珊。
那女先儿大概也觉得光讲这种大家听得烂熟的东西乏味,说上两段之后,便说要换个新鲜有趣儿的。得到允许之后,讲的竟是美人鱼同人类皇子相恋的故事。
虽与沐兰讲给韩掌柜的不尽相同,中间增加了不少细节和波折,大致情节却是一样的。
爱情故事总是扣人心弦的,又是头一回听,那些夫人和姑娘各个听得入神。听到美人鱼为了救王子自愿变成泡沫的时候,纷纷拿出帕子来抹泪,听到最后两人终成眷属,又纷纷露出欣慰的笑容。
沐兰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听到她作为卖点卖出去的故事,又惊又奇,等那女先儿下去休息的时候,便寻个借口离席,将女先儿叫过来细问故事的来源。
女先儿说她先前一直在南边儿以说唱为生,是最近才到京城来讨生活的。这美人鱼的故事便是她跟南边儿一个同行偷学来,具体的出处却说不清楚。原还担心不叫座,没想到对了夫人姑娘们的胃口,得了不少的赏钱。
沐兰沉吟片刻,拿出那枚双鱼领扣,“你在南边儿见过这样的东西吗?”
女先儿盯着那双鱼领扣认真看了半晌,摇头说没见过。问她那边的珠宝行首饰铺里可有刻着美人鱼的妆盒,她也说没见过。
沐兰赏了她一枚镂金戒指,打发她走,握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