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沧听她口称“二哥哥”,忍不住抬眼看过来。
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眼睛鼻子嘴巴无一不生得细巧,下颌尖尖,个子娇小,面色微红地立在那里,自带一股子我见犹怜的娇弱风情。
只觉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于是看向李溪,“这位是……”
“我是玲珑,我们小时候见过的。”不等李溪开口,那女孩儿便抢先答道。
李沧将“玲珑”的名字念了一回,恍然间想起来了,“可是郝世叔的女儿?”
“是。”女孩儿眼睛里闪动着欣喜的光芒,脸上的红晕也跟着加深了几分,“多年不见,难得二哥哥还记得我。”
李沧打量了她一番,唏嘘道:“我记得你小的时候生得瘦瘦小小的,一转眼的工夫都长成大姑娘了。不过玲珑妹妹怎到京城来了?郝世叔和世婶可都安好?”
郝玲珑脸上的喜意凝住,睫毛抖动着,咬着嘴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儿。
李溪见状赶忙接起话茬,“母亲正同郝家婶婶在里头说话儿呢,吩咐我先带玲珑姐姐到后头安置去。玲珑姐姐身子骨娇弱,一路上舟车劳顿,想是疲乏得紧了。”
她这话说得含蓄,却明明白白地提醒了李沧,一是李夫人眼下不得空见他,二是拉着尚未安顿下来的客人攀谈不休有失礼数。
李沧自是听得出来,忙道:“玲珑妹妹快随了妹妹去吧,有什么话儿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叙。”
郝玲珑眼神复杂地睇了他一眼,想说什么终究没能说出来,朝他福一福身,随着李溪去了。走出数丈之远,又回头张望,没能瞧见李沧身影,脸上难掩失落之色。
李溪从旁见了暗暗蹙眉,心下对这位不速之客又添了几分反感。
李继业下了朝,听说府里来了客人,换下朝服便往正房而来。听李夫人提到“郝大寿”的名字,半晌才想起来,“他不是辞了官搬到韶南躲清闲去了吗?多少年音讯杳无,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他的家眷怎会突然登门造访?”
“不是造访,是投奔来的。”李夫人纠正他道,见他一脸迷惑,又叹着气道,“郝大人因病过世了。”
“郝大寿死了?”李继业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儿?”
李夫人从丫头手里接了汤盏,掀开盖子吹一吹,递到他手边,才答道:“都是五年前的事了,郝大人膝下一直无子,只有玲珑这一个女儿。郝大人过世之后,母女两个便扶棺归乡,靠族人接济过活。
郝家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对她们多有照顾,日子还不算难过。等郝老太爷一走,族里为了争夺家产闹得不可开交,便没了她们的容身之地,大年底下叫赶了出来。
原本有一门远房亲戚住在京城,母女两个变卖了仅有的家当,凑了盘缠赶过来,不料扑了个空。实在走投无路了,想起老爷在京城做官,便打听着找上门来。”
顿得一顿,又道,“依我看,压根就没有什么远房亲戚。想是怕叫咱们看轻了,没好意思说是直接投奔咱们来的,这才编了个谎。”
李继业就着汤匙喝了两口汤,觉着不对胃口,扔了汤匙将碗一推,“既是来投奔咱们的,便收留她们在府里住上一段日子吧,不过是添两双筷子的事儿。
我同郝大寿毕竟相交过一场,大过年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瞧着他的妻女流落街头不是?”
李夫人递给帕子给他擦嘴,“只怕不仅仅是添两双筷子的事儿。”
李继业听她话里有话,眼带询问地望过来。
“老爷可还记得,曾与郝大人有过什么约定?”李夫人提醒他道。
李继业想了片刻,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有一回我同郝大寿一道喝酒,说过要做儿女亲家来着……
怎的,郝夫人同你提起婚约的事儿了?”
“郝夫人还跟过去一样不善言辞,只哭功了得,这半下午就不曾停过,害得我也陪着掉了不少的眼泪。”李夫人指了指自个儿有些红肿的眼睛,这才说到正题儿上,“郝夫人是没有跟我提起婚约事儿,倒是玲珑一再提及,说她父亲临终的时候一直念叨着两家是有婚约的。
方才溪儿来同我说,她领着玲珑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福哥儿过来请安,之后玲珑就一直拉着她打听福哥儿的事儿。
老爷也知道,咱们溪儿向来不爱多嘴,能叫她特特来提醒我,可见玲珑那丫头对福哥儿不是一般的上心。”
李继业眉头大皱,“那不过是酒后的玩笑话,我从来不曾当真……”
“老爷不曾当真,人家可是当真了。”李夫人似笑非笑地扯了一下嘴角,“这才来了头一日,便急不可耐地够扯福哥儿,怕不是老爷一句‘玩笑话’就能了事的。
老爷是没见着玲珑,那丫头跟小时候不大一样了,生得娇娇弱弱的,福哥儿又是个怜弱惜贫的性子,天长日久地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儿呢?
国公府这门亲事可是咱们千求万求来的,解家姑娘那样的身份,是不可能允许福哥儿纳妾的。两个若真有点子什么,安老太君能饶了咱们?”
便是李夫人不说,李继业也知道这里头的轻重,沉着脸道:“老二的亲事出不得差子,你仔细盯着些,断不能叫他们私下里有什么来往。等出了正月,打发她们走了便是。”
李夫人叹了口气,就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她也不想李沧的亲事出差子,可这陈年旧债是明明是李继业欠下的,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