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得顾七七娘的同意之后,玉叶扶着顾七七娘坐起来,让顾七七娘靠在自己身上,金瓣儿则用被子将顾七七娘裹好。
在这个年代,白叠子是贵人后花园里赏玩的珍奇花卉,所以棉被也不是顾七七娘这种守孝之人能够使用的。同样,毛皮也不是守孝之人能用的。因此,顾七七娘的被子面料是麻布,里面填充的却是芦花。
看着鼓鼓囊囊的,其实一点都不保暖。好在现在是夏天,倒是没有什么。
看着顾七七娘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玉叶和金瓣儿虽然不停地在对自己说:姑娘现在还小呢,又刚刚醒来,难免精神不济。
可他们心中依旧有些不安。
如果顾七七娘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玉叶和金瓣儿绝对会拿出跟他们的身份相对应的派头来,就此事大做文章,连消带打,先镇压得小莲花儿说不出话来,然后让顾七七娘认识到他们的能耐,以拿到顾七七娘屋里的领导权,让顾七七娘这个姑娘也听他们的。就跟那个奶嬷嬷王氏之前做的那样。事实也证明,之前这个王嬷嬷做得十分成功。
横竖玉叶和金瓣儿两个都是客女,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三岁,按照顾家客女及笄前后要回家备嫁的规矩,他们在顾家最多也就呆上一两年就要回家嫁人,只要顾七七娘的屋子里不乱套就成。他们也能够过两年清净舒心的日子。
玉叶和金瓣儿两个原本是有这个打算的。可他们看到顾七七娘的眼睛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这心就虚了。
玉叶和金瓣儿不止没有拿出他们的气派,甚至在看到顾七七娘的眼睛之后,他们都不能将顾七七娘当成一般的小孩子看待。
最好的证据就是,他们对小莲花儿的处理方式。
如果是在此之前,玉叶和金瓣儿绝对会当着顾七七娘的面训斥,只要他们话中有软有硬、软硬兼施,以小莲花儿的冲动和顾七七娘的稚嫩,玉叶和金瓣儿有的是办法让这主仆俩说不出话儿来。要顺手压下这主仆俩、立下权威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就是因为顾七七娘的眼神,让玉叶和金瓣儿在心中先退了一射之地。
如果说在看清楚顾七七娘的眼睛之前,玉叶和金瓣儿把这位姑娘当成了可以随意糊弄、随意拿捏的七岁孩童的话,那么现在,他们虽然还没有真正把顾七七娘当成了他们的主子,却也没了糊弄顾七七娘的心思。
一个眼神,天差地别的态度,让命运转向了另外一条路。
就是因为玉叶和金瓣儿两个在潜意识中对顾七七娘的态度发生了改变,他们对小莲花儿的处理方式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小莲花儿跟顾七七娘的资历最久,玉叶不会当着顾七七娘的面骂他蠢。如果玉叶真的这么做了,那只会引起顾七七娘的反感。玉叶采取的方式,就是半是亲近半是埋怨的方式,既指出了小莲花儿言行中的不当之处,也用言语表示出了对小莲花儿的维护和亲近。
这也是让顾七七娘接受他们的第一步。
不独玉叶是如此,金瓣儿也是如此。他也选择了先放下客女的身份和心结,试着亲近顾七七娘。
比方说现在小心翼翼地为顾七七娘掖好被子,
比方说招呼小莲花儿帮忙,将案几,也就是俗称的炕桌支起来。
小莲花儿年纪还小,力气也小,其实事情都是金瓣儿一个人在做。可落在别人的眼里,就是顾七七娘身边的人手不够,因此金瓣儿这个大丫头不得不做粗使丫头的活计。可饶是如此,金瓣儿还特别照顾年幼的小莲花儿。
不得不说,金瓣儿十分伶俐。看着他忙东忙西,顾七七娘虽然对他还没有多少好感,却也没有什么厌恶之情。
也就在这个时候,外头进来两个丫头合力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一样身着麻衣,只不过一个削肩膀水蛇腰,一个脸上带着些许雀斑,不是方才跟小莲花儿在外头吵架的那两个又是哪个?
小莲花儿一见这两个就不依了:“你们来做什么?”
那水蛇腰的丫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小莲花儿一眼,道:“我说小莲花儿,你没看见我们手里的食盒吗?你就是有牢骚,等姑娘用了米粥再闹,好不好?”
“你!”
小莲花儿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扑上来就要打,却被后面赶来的金瓣儿一把给抓住了。
那水蛇腰的丫头也吓了一跳,险些没有抓牢手里的食盒,见小莲花儿被金瓣儿牢牢地按住了,着实松了一口气,当即就道:“小莲花儿,不是我说,你这脾气好歹也收敛些!你看看我们屋里,如今就只剩下几个人?不过是玉叶金瓣儿姐姐,就是你我三人罢了。外头是如何对待姑娘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这食盒里面是没有多少吃食,可也是我们几个拿了自己的月钱,托人弄来的茶炉子和白米炭火,也是我们两个在后头亲自守着才熬出来的。你在姑娘的屋子里舒舒服服地坐着,我们在茶炉子跟前,弄得满头灰不说,还烟燎火气的,好几次都没差把脸给烤着了。我们之前可没做过这种活计!”
直到此时,金瓣儿才道:“好了,姑娘已经醒了,你们也别废话,还不过来伺候。”
慌得这两个丫头连忙低着头进来,走到寝台前,先将食盒方才地上,然后恭恭敬敬地给顾七七娘磕了一个头。
哪怕心里并不看好顾七七娘,可这两个丫头脸上却是摆出了十足恭敬的模样。
这两个丫头十分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