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探头望去,大吃一惊,“此人就是凶手吗?小的这就将画像贴于村口通缉。”
卫奕哑然失笑。
只有年轻力壮的男子才能将重达一百八十斤的死者悬吊于林中,只有满腔愤怒仇恨的凶手才会选择拿起铁槌这样的凶狠之物给了已经伤痕累累的死者以最后一击。
凶手的特征和动机决定了其行为,而他作为一个缉凶者,正是要从尸体和凶案现场反推出凶手的行为,再描绘出凶手的特征,甚至外貌。
不过,目前仍然为之尚早。
他摆了摆手,垂头翻看红枫村村志。
贫穷,落后,迷信,是他对这个村落的总体印象。
而半年前的哑女自尽事件也被归于贫穷所致。
一个不知从哪里流落至此的哑女,饥寒交迫,无依无靠,最终一根绳索缠上脖子,一命呜呼。
哑女死后,枫神诅咒一说更甚,村民们更是恐慌,希望天神降临,解除枫神对红枫村的诅咒。
而那时正好云游至红枫村的死者——道士吕天生——就成了村民的救命草。
他们将吕天生奉为唯一能够与枫神对话的神明,一次一次地祈求吕天生施展神力,帮助红枫村和村里的百姓远离贫困,得到好收成。
可是如今,吕天生却死了。
他合上卷宗,抬眼看向跪在桌几面前的四人。
里正介绍道,“这四人原名分别是何家成、董来宝、陈书利和张秀儿,被吕天生收为徒弟后,以师兄妹相称。他们跟随吕天生四处寻道作法,充当道童,一路来到红枫村,平时里吃住全在一起。”
吕天生是外地人,在本村没有熟人,吕天生一死,四人自然是重点排查对象。
“你们的师父死在昨晚子时至丑时,你们都说说,那个时候在做什么,有何证人吧?”卫奕问四人话时,面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口气却是轻松的。
“大人,师父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卫奕话音刚落,排行第二的董来宝就连声喊冤,自证清白。
他生得白白胖胖,却略显口歪嘴斜,说话时口水不断外流,带有一副痴相。
“二师弟,不得放肆!”一旁的大师兄何家成连忙抱住他,连声向卫奕解释道,“二师弟生有癫痫,头脑不够灵光,言行常有冒犯,请大人莫要怪罪。”
卫奕不以为意,反而笑道,“你说你师父不是你杀的,那你说你师父是谁杀的?”
董来宝嘶嘶地吸着口水,瞪大眼睛,指着枫树林大叫,“是枫神杀的,是枫神杀的,枫神降临,惩罚了师父,下一步,就轮到我们了,就轮到我们四人了!”
围观百姓一下子炸开了锅,嘈杂声四起。
何家成一把抓住董来宝的头发,把他使劲向地上按去,厉声喝道,“再胡说,再胡说你就等着挨饿吧。”
董来宝一听“饿”字,大口大口地咽下口水,伏在地上,双肩不停地抖动,不知是抽搐还是哭泣。
“大人,这傻子说得没错,假道士就是枫神杀的!”人群中的一个男子高声喊道。
“是啊,是啊,这假道士装神弄鬼,骗我们的银子,他是被枫神诅咒了,他早就该死了!”众人纷纷附和,场面混乱。
“肃静!肃静!”里正大叫,“莫要妨碍大人办案!”
卫奕似乎对这痴痴的董来宝很有兴趣,他起身走到董来宝的跟前,道,“他不给你吃的,我给你吃的。你快快抬起头来,告诉我,昨个儿晚上子夜时分,你在哪里,做了什么,可有听见什么动静?”
董来宝一听“吃”字,似乎又来了劲头儿,抬起头来,忙不迭地点头道,“谢大人,谢大人。”
他一边挠头一边说道,“昨个儿子时,我、我、我应该是在房里睡觉吧,对,对,就是睡觉,一直睡啊睡的,睡到今个儿早晨,大师兄才来叫醒我。大师兄那时可慌着呢,二话不说就拉着我向外跑,说师父死了,说是红枫村待不下了,说要赶紧跑……”
一旁的何家成顿时变了脸色,连忙捂住董来宝的嘴巴,讪笑着对卫奕道,“大、大人莫要听二师弟胡言乱语,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卫奕收起眼底的笑意,冷眼望去,“那你说,你昨个儿子夜时分在哪里,做了什么,事情又是怎么样的?”
何家成心头一惊,颤声道,“小、小民昨个儿子夜也在房中睡觉啊,一直到今个儿早晨听隔壁的大婶来说师父死了。小、小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卫奕见他有所隐瞒,拂袖怒道,“大胆刁民,你不知道你跑什么跑?师徒一场,得知师父遇难,不说前去探望,入土为安,却立刻就要逃跑,不是心虚是什么?何家成,速速将你杀师灭祖之事道来,否则,夹棍,老虎凳,木手,轮番大刑伺候!”
何家成一听那些骇人听闻的刑具,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还有方才大师兄周到稳当的样子。他连连叩头,道,“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小、小民说,小民说。昨个儿师父的骗术被一个女子当场戳穿,村民追着我师徒又打又骂,更有几人跑到我师徒的住处,将银子、衣裳、值钱的家当全拿了去。
师父见红枫村待不下去,本想连夜收拾包袱就走,谁知二师弟突然旧疾发作,口吐白沫,抽搐不已。我们师徒几人都被打得不轻,合计后向师父请求,要不次日一早再走。师父也要养伤,于是答应了请求,没、没想到,次日一早却听闻师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