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触目惊心……
赖斯当了这么多年的医生,比这更严重的受伤都见过,即使病患手脚被炸断他也都能淡定自若的进行医救,可是面对大公子这血淋淋的双脚脚腕,他却突然有些下不去手。
只觉得有些……残忍。
对,残忍,子弹深深嵌入踝骨里,再生生取出来,这么严重的枪伤直接废了他的手脚功夫,想要伤口完全恢复至少得三个月,然而这才一个月,甚至都不到一个月,想要正常走路根本不可能。
可是,大公子却在宴厅上走了一整个晚上,他是医生,再清楚不过这份疼痛,更别说这么恐怖的流血程度作证明了,绝对不是他开的那些强效止痛药能够忍住的!
几乎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尖刀之上,而且是磨得最锋利的尖刀,脚背上再狠狠钉下来一根钢钉……
若是普通人估计早就已经几度疼到昏厥了,可是大公子却生生忍了下来,只能说他完全是用他最恐怖的意志力在支撑,强迫他自己迈出脚,往前走。
……
赖斯稍微抬头看了眼,一脸严肃,“大公子,您万不能再随意走路了,否则的话,恐怕真的会留下后遗症的。”
跛腿,或者,终生残疾……
旁边坐着的时沐阳陡然心口一惊,下意识抓紧了时暝的胳膊,喉口发紧,温润的眉宇间净是沉色,“哥,你听到了没!”
然而,当事人却好像根本没听见,整个人笼在昏魅的黑暗里,偏侧着脸看着车窗外,根本看不见正脸,可是却能感受到那死死僵硬挺滞的身体不断散发出来的如千年地窖里的寒气,浓凉,冷寂,侵蚀人心……
半晌,“嘶”,一声诡异声响。
他一扬手,直接撕掉了脸上戴着的面皮,终于露出他本来的容貌,完美的五官即便在暗影里也让人一眼惊心,却透着一种极度病态的惨白,因为失血的缘故,就连嘴唇都泛着白光,看上去就像是吸毒已久的瘾君子,在这种情况下整个人竟还透出一股颓废死寂的妖异来。
……
时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这么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坐在黑暗里,那模样,甚至有种被掏空了身体变成行尸走肉的感觉,连眨眼睛都变成了奢侈动作。
赖斯继续抹药包扎,消毒药水淋在绽裂的伤口上,时暝却好像真的没有感觉似的,再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痛吗?
不痛。是真的不痛。
因为和他被活生生一片一片撕得粉裂破碎的心痛相比,这点痛算什么,根本就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狭小的车厢里,浓凉的气氛更加弥漫。
时暝缓缓伸手,从紧紧贴着胸口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那张折叠得整齐的白纸,还有那张十三年前的照片。
写着同样的一个名字,时暝,白纸上的字迹成熟隽秀,照片上的字迹稚嫩工整,如此鲜明的对比,却不得不让人一眼认出,那是同一个人写下的字,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