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亚蒂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从莫兰口中知道了他在这个世界的履历,以及会出现在悬崖上的原因。不过事情听起来实在有点可笑,一位掌握了蔓延整个欧洲的犯罪网络、几乎可以被称为犯罪界王者的教授,竟然会仅仅因为自己的犯罪王国受到了重大打击而做出这样不智的行为,跑来和夏洛克决斗——很好,假设这位天才般的教授对自己的敌人丝毫也不了解,对自己衰弱的身体现状也毫无知觉,他总归是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把自己和自己的忠实手下们摘得一干二净、清清白白,就算犯罪网络被打得一干二净,也完全可以毫发无伤地出入在上流社会吧!假如说他看重钱财,智慧就是金钱,有一颗聪明的头脑在,何惧于得不到丰厚的钱财?难道他脑袋出问题了?
更别提他还有一个同名同姓的同胞兄弟,詹姆斯·莫里亚蒂上校。莫里亚蒂不知道自己的前身到底为什么忘了这个,反正他轻而易举地就指使莫兰干掉了这位隐居在德文郡的上校,借着他的身份重回了伦敦,过起了悠闲舒适的上流人士生活。
但莫兰反而更容易理解教授的想法。他出身贵族家庭,本来是天生的上流社会人士,却在军旅生涯中渐渐染上了恶习,以至于收入完全无法支撑花费。他之所以会效命于教授,正是因为教授愿意大把大把地给他花钱……在莫里亚蒂的时代,金钱只是纸上的数字,他随时可以放弃超过女王一年收入的巨大财富,只为了和夏洛克玩个小小的游戏;可是在维多利亚时代,金钱的魅力是让天才也无法抵挡的。这还不是个以一人之智可以撬动巨大杠杆的年代,金钱、权势、地位……这些对教授来说都太重要了。
至少莫兰是无法抵挡这些的。几个月以来,他的财产在不断缩水。奢靡的习气未改,收入的途径却被斩断了,莫兰不由得感到了心急。
“教授……”莫兰吞吞吐吐地道,“您是不是应该宣布自己的回归呢?福尔摩斯还没出现,但地下世界现在已经乱套了。”
“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呢?”莫里亚蒂翻阅着今晨的报纸,漫不经心地道,“享受点安闲的生活不好吗?”
“这可不像您,教授,”莫兰强笑道,“我们的敌人还在暗处,如果您毫无动作,岂不是在向别人认输?”
“喔,亲爱的塞巴斯蒂安,我老了,是时候该退休了。”莫里亚蒂耸了耸肩,扔下报纸,“你担心生活来源吗?我不介意成为夏洛克之后的第二个咨询侦探。看样子有很多人需要这个职业呢,看看报纸上的犯罪报道,一点粗劣的手段就能耍得大众头晕脑转……夏洛克为多少出身高贵的人解决过问题?而我不但能提供解决问题的思路,还能提供彻底善后的途径……你觉得如果我从事这种生意,我们的财富够不够吃喝?”
“可是——相比于以前——”
“你在怕什么,莫兰?”莫里亚蒂直视着他,淡淡地道,“以前我需要给上百个人发工资,现在我只需要负担你一人。难道你觉得我会养不起你吗,我的头号杀手?”
莫兰脸红了:“不,教授,我不是担心这个……”
莫里亚蒂搅了搅勺子:“往你的右手边看,上校,花瓶旁边放着一张六千镑的支票,假如你担心的是这个的话。”
莫兰脸上顿时血色尽失。他仓惶地站了起来,椅子碰到了桌腿,发出了“咚”地一声。莫里亚蒂没有看他,莫兰抓住了桌子,仿佛久久不能平静。直到莫里亚蒂喝完了咖啡,他才声音沙哑地道:“这的确是个可以打消一切怀疑的好方法。”
“上校,我当然是信任你的,没有你,我可能早就高烧死在莱辛巴赫瀑布下了。”莫里亚蒂轻柔地道,“不过我想这样会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更保险点,对不对?刚好最近总有些人喜欢在你去纸牌俱乐部的时候来拜访我,询问一些让我不得不回答的问题。我觉得有了几笔小小的存款,总算可以暂时清闲一下了。你不妨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我还是比较倾向于让你继续做我的代言人的。接下来,我要去歌剧院放松一下了。”
他摇了摇铃,女仆很快出现,开始收拾餐桌。等莫里亚蒂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莫兰已经坐在车夫的位置上等着他了。
莫兰的表态让莫里亚蒂很满意。他没有浪费人才的想法,也是在认真地考虑转行做咨询侦探这件事的。咨询侦探+咨询罪犯,还有什么比这更天才的想法呢?只要雇主出得起钱,他愿意让事情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
既然夏洛克决定躲起来,那就让他躲下去好了,反正,费尽了心思想要回到现实世界的那个人又不是莫里亚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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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兰场的侦探雷斯垂德先生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家里。女仆似乎不在,房子里没有开灯,他踢掉鞋子,走进书房,摸索着点燃了一根火柴,对准了自己的烟斗。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始享受,一只手就把烟斗从他手里拿了过去,紧接着就是一个烟圈喷了过来:“哦,不错,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抽屉里准备上等烟丝呢,雷斯垂德。”
雷斯垂德目瞪口呆地转过身,紧接着房间大亮,他看见一个戴着帽子、一副记者打扮的人正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一只手刚刚从煤气灯上收回,面带惬意地吞云吐雾。他禁不住大吼道:“你是谁,先生!?我必须警告你,你闯进的是苏格兰场探长雷斯垂德的房子——”
“拜托,格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