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说是和唐子畏有事商谈,事实上刚出侍月轩的院门儿,便一拐弯去翻马车上唐子畏给他带的“贡品”。
坐榻上成堆的地方玩意儿,角落里几只色彩明艳的长尾山鸡脚连着脚被绑成一串,见朱厚照掀帘而入,俱是示威般的瞪着眼,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沉声音。
朱厚照见了眼睛一亮,“这鸟儿好生漂亮,就是不知斗起来如何。”
唐子畏慢一步走过来,闻言笑道:“这是山鸡,臣亲自给陛下挑的,百来只里面就属它们最凶悍。”
“你倒是懂我。”朱厚照说着,手也不停,扭身揭开了一方铜鼎上的盖儿。只见那暗色透明的水里,一尾尾只有小指大小、银白细长的鱼在其中窜动不休,如流光一般。
不用朱厚照开口询问,唐子畏便主动介绍道:“这是鄱阳湖的脍残鱼,往年都有向宫里进贡一些鱼干,但这活物,怕是陛下也不常见。”
朱厚照点点头,又望向其他东西,手指从那些东西上一一划过,最后满足地将手背到身后,从马车上下来笑眯眯地道:“爱卿如此用心,朕心甚慰。”
“应当的。”唐子畏也笑开,随着朱厚照的步伐向着御书房走去。
到了屋内,朱厚照一屁股坐到他老爹生前大半时间都坐着的椅子上,玩心稍敛,随手翻开两封奏折看着,问道:“你此次回京,可有想当的官职?”
“随陛下安排。”唐子畏道。
“你这话可是出自真心?”朱厚照问道
“自然,臣相信无论封疆入阁,陛下总不会短了我的。”唐子畏拢了拢袖子,眼神清透,丝毫不加掩饰。
对上他的眼睛,朱厚照却叹了口气,随手将手上的奏折扔到唐子畏面前,“朕不想短了你,可这些大臣却未必!”
唐子畏站在原地,眼角朝下一瞥,只见那上疏的签名处,内阁及六部一众官员全签了字,李东阳及王守仁的名字都赫然在列。
他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迈步跨了过去,上前道:“陛下想做的事,这些臣子又如何能干预?身为臣子,当明白其职责。他们可以建议,可以规劝,可若是搞什么罢官威胁,妄图掌控陛下的行为,陛下倒不若就按他们所说的,让他们通通滚回家去!”
“你胆子不小!”朱厚照抬眼,半圆弧的上目线随着他笑开而变得平缓,“朕喜欢,就照你说的做吧。”
接着,便见朱厚照一连批了好几本上疏辞官的官员的奏折,至于那些责骂问难的,则被他扔到一旁。不一会儿,满桌的奏折便去了大半。
“你离京前便是状元,调任南昌也任了四年的官,期间功劳不少,也没出什么岔子。如今朕想着,先给你封个侍郎,你想去哪一部啊?”朱厚照问道。
“兵部和吏部都是不错的。”唐子畏倒没什么犹豫,其实去哪儿都一样,重要的是能参与朝政,掌握朝廷动向。
朱厚照点点头,道:“那便去兵部吧,恰好李侍郎方才辞了官。”
唐子畏自无不可,与朱厚照又多聊了几句,便主动请辞了。出门之时,正与提着荷包候在外面的刘瑾打了个照面。
不待他说些什么,里间朱厚照的声音悠悠传了出来:“送唐侍郎出宫。”
“是!”刘瑾不敢怠慢,将手中装着蚱蜢的荷包小心地交给紫袍的小太监拿着,自个儿躬身到前面去引路。
刘瑾的步子稍快,途中一语未发。
近宫门时,唐子畏唤了他一声:“刘公公,稍慢。”
“侍郎大人有何吩咐?”
唐子畏听刘瑾话里称呼,便知他心有芥蒂,于是认真看着他,弯起唇角道:“公公不必戒备于我,无论朝上朝下,咱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只要皇上开心,咱们做臣子的就开心,你说是不是?”
“这是自然。”刘瑾微微颔首,掌心中被不着痕迹地塞进一锭纹银。他不动声色地收下,面色顿时和善了许多,“侍郎大人为皇上着想的这份心,让咱家自愧弗如啊。”
“言重了。”唐子畏微微一笑,继续朝前走去。
……
翌日清早,唐子畏换上官服便上兵部去报道。
进了兵部大门儿,唐子畏自己走了一段,沿路竟未看到一个六品以上的官员,也无人出来迎接。
唐子畏有些奇怪,随手抓了一个人问道:“皇上既已取消了早朝,兵部为何这时辰一个主事儿的都没有?”
那人瞧见他的官服,瞪大眼打量他一番,而后才有些讶异地行了个礼,回道:“皇上昨日罢免了李侍郎和其他五部不少官员,今日兵部诸位大人得了消息,都入宫请命去了。”
“哦?”唐子畏眨了眨眼,。
那人看着唐子畏,本以为自己面前这位大人也要像尚书大人那般急吼吼地入宫请命,却不料面前的人只是轻笑了两声,柔声道:“既然无人,那你便带我在这兵部转转,熟悉一下环境吧。”
“啊?是!”那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略有些慌乱地躬身行礼,带着唐子畏向里面走去。
时间飞逝,兵部众人一去便是一日,直至暮钟敲响,兵部门前一阵喧哗。一排排的太监、卫兵将身着官服的大人们抬进大门,往地上一放便拍拍屁股走人。
那群官员无比硬气地一声不吭,直至宫里的人都走得没影儿了,才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唐子畏在一旁瞧了一会儿,然后才从门廊处走出去,蹲到尚书大人旁边趴着的王守仁身前。
比起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