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瑾听周夫人如此夸赞于她,微微摇头,笑道:“不过是以己之心来揣度他人罢了。”
前世她苦苦求子,却一直难偿其愿,更因此而夫妻反目,家庭破碎,最是理解这其中的艰难。
如今她又怎么会为了一己之私利,就让别人遭受同样的苦难呢!
三人又就《人之初》词话本子的刊售情况和未来发展交谈完毕之后,周夫人关切地问道:“叔彦代天巡行也该回来了吧,大概什么时候能够抵达京城?你伯父可就等着他回来好好地和他聊一聊呢!”
周翯任国子监祭酒一职多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但是能得他真心喜爱和赞赏的却不多,刘识就是其中一个。
当然,这其中也有彭瑾这层原因在。
人有远近亲疏,关系亲近的,总是容易谈得来一些。
彭瑾原本好不容易调试好的心情,被周夫人这么一问,顿时又酸涩惆怅起来。
不过周府不是自己家,彭瑾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内心的忧慌失落,笑道:“半个多月头里,来了一封信,说是到达了此的最后一站儋州。想来也快要启程回京了吧。”
彭瑾掩饰得虽好,但是恩爱夫妻久别的心情,周夫人和周淑仪又怎么会不理解呢!
“等叔彦回京之后,认真供职个一两年,被提拔是必然的。”周夫人笑道,“到时候你就安心做你的贵妇太太就好了!”
“瞧母亲说的。”周淑仪在一旁凑趣道,“我们玉娘现在难道就不是贵妇太太了?叔彦可是当今圣上钦封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伯爵呢,玉娘的这个宁安伯夫人难道还不尊贵?”
周夫人笑道:“你这孩子,倒是学会挑剔母亲话里的错处儿来了!”
彭瑾在一旁抿唇轻笑,心里却在为自己昨晚半夜的噩梦而心惊难安。
此时的儋州戍所,张明华正和包括儋州总兵李德胜在内的多数将官对峙着,双方各执一词,僵持不下。
“此时决不能再战!”儋州总兵李德胜掷地有声,义薄云天,断然道,“钦差大人在敌方的手里,若是我们坚持再战,他们定然不会放人!钦差大人代天巡行,所到之处如天子亲临,代表着我大齐的国威,岂可轻易断送!”
张明华毫不退让,据理力争:“正是因为钦差大人代表着国朝威严,所以我们才不可如此轻易地被威胁、屈服!否则,区区一岛国,一威胁咱们就服软,哪里还有一点大国的威严气度!”
李德胜同样不肯想让,两房争执得越来越激烈。
争吵半天无果,李德胜以手按剑,粗眉倒竖,怒道:“尔等文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徒逞口舌之利,我们说不过你!不过,这儋州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随扈说了算!”
李德胜话刚落音,其他将官也纷纷以手按剑,上前一步,怒目圆瞪。
威胁之味十分浓厚。
张明华早就和刘识商量妥当,下定决心要彻底整治儋州戍所将官们损民毁国以求私利的恶劣现状,此时又岂会因为李德胜等人的这一点威胁就惧怕退让!
张明华闻言立即反唇相讥道:“我即便是随扈,那也是天子钦定,代表的是圣上的威严,又岂能任由你们威胁摆布!”
张明华语毕,立刻有御林军上前围护,和李德胜等将官形成了对峙的局面,将张明华保护得滴水不漏。
李德胜见张明华是个硬骨头,两道粗眉顿时紧紧地拧做一团,讥讪道:“听说钦差大人对你有知遇之恩,一路提携于你,没有想到如今钦差大人落到了敌人的手里,被绑到了阵前挡箭,你却为了军功一味贪功冒进,而置钦差大人的生死于不顾!真是小人行径!”
一旁的张明华也不生气,斜睨李德胜一眼,冷声道:“我听说武将历来爽利果决,最信奉手底下见真章,没想到你却是个例外,徒逞口舌之利,絮絮叨叨的,倒是比文人更像是个文人。”
讥讽之意十足。
李德胜大怒,将剑拔出剑鞘寸许,张口就要大骂。
张明华却没有给他留有机会,先一步下战帖,冷笑道:“李大人若是坚持己见,泯顽不灵,那咱们就切磋一番,看一看这儋州到底是谁说了算!”
李德胜当然不会怕了张明华,就算是张明华身边的御林军不少,可是又怎么比得过他坐拥儋州戍所的所有兵力!
李德胜信心满满,拔剑而进。
张明华拒不退让,挺身上前一步,将落在刘识被烧毁的营帐中的尚方宝剑高高举起,义正辞严:“尚方宝剑在此,有胆子的尽管上来挑战!”
本来已经跨出一步的李德胜立刻收住脚步,看着对面张明华高举的尚方宝剑,恨得牙根直痒。
眼珠子飞快地转了几圈,李德胜算计衡量清除,最终利令智昏,恶向胆边生,低吼道:“钦差大人被敌人掳去,这会儿正被绑在战车上做‘急先锋’,你作为副官却不思营救,一味贪功主战,居心叵测,谁知道你手中的尚方宝剑是真是假!”
听这话的意思,竟像是要不分青红皂白,先把张明华给处置了,免得他碍事一般。
张明华微微蹙眉,却还不至于慌乱失措,大手一挥,御林军们立刻上前,和李德胜等人打作一团。
阵前的战场上,双方人马对峙,相互防备警戒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被绑在战车上的刘识的身上,像是玩跷跷板时难得保持了平衡一般,个个都敛气屏声,不敢出一口粗气,生怕打破了眼下短暂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