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胜羞愤之中,余光扫过看押他们的士兵们,一见刘识到来,正都满脸激动欢喜得像是见到了各自的亲爹一般,腆着脸上前问好,顿时恍然,也愈发地气愤难当了。
是了,刘识早就趁着他们不防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收买了他的手下,所以在方才的交锋中,张明华才能收缴大批临阵倒戈的士卒,如此轻而易举地就战胜了他。
要不然,直接让儋州戍所的士卒一个一个地冲上去,都能活活地将张明华等人给压死了,他又怎么会落入如今任人宰割的境地呢!
真是一群见利忘义的小人,为了刘识表面装出来的伪善就背叛于他,如今见他落了难,更是落井下石,忙不迭地向刘识阿谀巴结了。
等到刘识站稳了脚跟,还会对他们这些小卒子那么好吗?!
哼哼,他就等着看他们在刘识得势后被抛弃的凄惨模样!
可是在他看到这些手下的惨样之前,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吧。
李德胜等人心中既愤怒又忐忑,感觉刘识那一步步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踏在他们的心肝上,践踏着他们的尊严,威胁着他们的生死。
比起李德胜等人的忐忑不安,刘识就从容优雅多了,施施然在主座上坐下,开口笑道:“总兵大人,各位,咱们又见面了。”
在重兵守卫的指挥营地,敌人放火劫人能够这么顺利,一看就是有人吃里扒外,和他们里应外合。
李德胜等人因为他抵达后的一系列探查行动触犯了他们的利益,早就对他欲除之而后快了,这其中必然有他们的手笔。
否则敌人岂会如此轻易地就深入己方营垒内部,放火劫人,顺利无比。
李德胜等人为了利益就勾结外敌,残害盘剥治下的百姓,这样昧良心的事他们可不是第一次干了,手脚熟练麻溜得很!
李德胜梗直着脖子,如何不明白刘识这话是在嘲讽他——前几日他还是高高在上的总兵大人,刘识不论做什么都事事受他的掣肘,而如今他却被自己人五花大绑地跪伏在地,尊严权力全无,仰人鼻息。
李德胜冷哼一声,愤然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折辱于人!”
刘识轻叹一声,摇摇头,道:“总兵大人这话说的可不对。什么叫‘成王败寇’?你我的权力都是当今圣上所授,所做都应是为国为民,以答谢皇恩。
这儋州是当今圣上的儋州,可不是你我角逐权力的疆场,总兵大人说这话,未免有僭越、不臣之嫌。”
“你休得胡说!”李德胜又怒又惧,骤然拔高声音打断了刘识的话,脸上青红一阵,色厉内荏地怒喝道,“我对圣上的忠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岂由得你在这里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以权谋私和谋逆造反可完全不一样,前者不过是降职削官,后者可是要身死族灭的。
他图谋经营了那么久,也不过是为自己、为子孙后代打算罢了,若是连命都没了,还要搭上后代香火,那他又图个什么呢!
虽然,说到底,他在儋州做的那些事确实是没有把太熙帝放在眼里,自视为“土皇帝”,呼风唤雨,好不威风。
刘识见李德胜一副怒恐交加的模样,轻笑一声,道:“哦,是吗?不过,这件事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一切都等咱们到京城之后,交给圣上定夺吧。”
太熙帝既然任命他为钦差大臣,让他代天巡抚沿海各戍所炮台,可见是打算彻底治理好大齐的海事防务,谨防倭寇侵袭的事情再次发生。
他这一路行来,虽然也见过不少渎职枉法的人事,但是还从来没有一处像儋州戍所的情况这么严重的——以权谋私,里通外国,扰乱边疆,动摇国本,这不是等同谋逆,又是什么。
正好用来做反面典型,供太熙帝杀一儆百。
对于李德胜这样里通外国的“卖国贼匪”,刘识向来都不会心慈手软。
刘识想到的,李德胜如何又会不明白?
所以李德胜等人当即又怒又急,张口就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不要含血喷人!圣上圣明,又岂会听你在这里妖言惑众,残害忠良?”
说的好似太熙帝听了刘识的揭发就成了昏君暴君一般。
刘识毫不介意,轻声笑问道:“那不知道总兵大人打算用什么来堵住这位的嘴?”
刘识说着,抬手啪啪轻拍了两下,在这阒寂的厅内,显得格外地刺耳,李德胜等人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李德胜等人听到脚步声,顺声朝门口望去时,就见安老大正押着敌方主帅从门外踏了进来。
李德胜等人顿时目瞪口呆,张口结舌,惊恐得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他们以为即便是张明华打了胜仗,顺利地救出了刘识,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也不能将他们怎么样的。
没想到敌军竟然这样不中用,不但没能留住刘识,反而将自家的主帅也搭进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些蛮夷未受礼仪教化,最是狡猾贪婪,他们可不会和自己讲义气,守口如瓶的。
而他们这些人的把柄,作为盟友的敌人又是一清二——眼前的这位敌军主帅就是其中之一。
若是让他在刘识甚至是太熙帝面前开了口,那哪里还有他们的活路!
李德胜念头一闪,抢在敌军主帅开口前为自己辩驳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异族人巴不得我们自己打起来,他们好渔翁得利呢!他的话,又岂可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