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长平,安国公府。
才下了朝的苏峻,刚走进自家院子,便被迎面扑来的小儿,抱住了腿。他人前那严肃端方的样子,随着一声朗声大笑,便崩裂开来,弯腰便将苏淳抱在怀中。
“夫君,今儿怎的回来这般早。”一直站在檐下,含笑瞧着父子二人的薄慧茹,缓缓上前,“先去换身衣裳罢。”
苏峻瞧着她,微微一笑,单手托住苏淳,另一手却空出来,拉着薄慧茹为他擦汗的手。薄慧茹羞涩一笑,倒也落落大方地任他牵着,进了后头内室。
苏淳今年三岁多,已经由苏峻亲自开蒙,苏岚在京中的时候,亦是跟着她读书的。苏峻换下朝服,与薄慧茹一左一右的坐在厅堂里头,苏淳则被他抱在膝上。薄慧茹偏头瞧着眼前的丈夫和孩子。苏峻那张冷峻的面孔,此刻却是柔和而俊逸,这个在外人眼中,老成的近乎阴鸷的男子,对着儿子却是极有耐心。
只是,苏峻平日里下了朝,从未这般早便回到家中。薄慧茹便笑着从丈夫手里,接过儿子,苏峻倒是顺势一送,也对她露出个笑容。她对着**母使了个眼,低声哄了几句,那**母刘氏便上前,将苏淳接过。
苏淳倒是颇为乖巧,在刘氏怀里也不哭闹,反而还对着苏峻和薄慧茹咧着嘴一笑,装作副老气横秋的大人样子道:“孩儿下去,读书了。一会再来给阿爹阿娘请安。”
他这幅样子,倒是惹得这厅堂上的人,都笑出声来。
苏淳被刘氏抱了出去,苏峻便挥退下人,携着薄慧茹的手,回到了内室。两人坐在窗下安置的罗汉塌上,薄慧茹才道:“您今儿,怎回来的这样早?”
“今儿,有件喜事,也有件烦心事。”苏峻脸上仍旧挂着温和笑意,拉过薄慧茹的手,细细把玩着她的手指,“喜事,是玄汐上了道折子,褒扬了王维安和邵徽一番。”
“这两人不是高州的将军和刺史?”薄慧茹亦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虽在后院,可苏峻从不避讳与她谈及朝堂,因而对着这二人亦有印象,“他俩,我记着您说过,是阿岚的人。”
“所以这才是件喜事。”苏峻点了点头,“前日收到阿岚的信,说是近来与玄汐处的不错,我还有些不信。”
“阿岚那人,若真心想讨谁喜欢,就算是座雪山,亦是能融化的。”薄慧茹微微一笑,“那烦心事是?”
“陛下这括隐先前提了几次,倒都放下。这几日,却是又郑重重提。”苏峻揉了揉额角,又显出几分苦恼的样子,“不同以往的是,陛下今次拿出的章程,妥帖完备,便是反驳,都叫人找不出理由来。”
“陛下背后高人是谁?”薄慧茹亦是讶异,新帝登基以来,倒是延续他往日温和的风格,行事亦是有条不紊,只是括隐一事,他却异常执着。
“我所烦心的正是这个。”苏峻叹了口气,“因为,我亦不知悉。”
“才下了朝,班房里头炒作一团,刘彬不是世家出身,倒是不掺和这些,便由他值守,我就就势回了家中。”苏峻摇了摇头道,“世家之间,谁不知道 ,括隐这事,咱家阿岚首当其冲,今日,也多有猜测,陛下背后那人是她。我自然得躲。”
“北地那边情况复杂,阿岚才刚刚理顺,哪有心思,理京中这些琐事?”薄慧茹嗤笑一声,“刚和扎鲁赫人打了一仗,她就是有心,也腾不出手啊。”
“所以才叫我烦心。”苏峻点了点头,“若是她,倒也无所谓。只是,明摆着,有另一个人对此事也关注已久。”
“往大处说,此人若非我世家中人,或许会成为,世家最大的敌人。”
“往小处说,此人政治敏锐而又见地,日后,也会在朝堂上分薄我这一代人的权利。”
“真有这般严重?”薄慧茹眼中俱是疑惑,“一个人再厉害,也斗不过这一群世家人啊,况且,世家哪里弱了。”
“也许是我多虑了。”苏峻瞧她神里一片忧惧,便也拍了拍她的手,语带安抚,可薄慧茹哪里瞧不出来,他虽是这样说,可眼里却是一片深沉,显然是,忧思难解。
“这会爷爷是怎么说的?”薄慧茹问道。
“老爷子的心思,我哪里猜得出。”苏峻苦涩一笑,“可惜,阿岚如今不在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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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以为,我就过得舒坦了,温先生?”苏岚瞧着晋容与那恰交割最后一批羊羔崽子,端着杯奶茶,和温煦坐在一旁的树下,他们一个时辰后,就将踏上回返高州的路。
“你便是席地而坐,还有个毡子呢。”温煦微微一笑,拍了拍她身下坐的毡子。
三日前,司徒岩若接到个消息后,只匆匆和苏岚道了个别,便立即动身离开。周国的消息,当夜也传到她的手上,她展开一看,便知周国确实是出事了。
司徒岩卿在春日大祭之后,在神殿闭关三日。出来之后,却是染了风寒。只是,这风寒至今未好,显出几分病势沉沉的样子。而司徒岩卿兄弟本就不多,他登基之后,竟就只活了司徒岩若一个。
如今皇帝重病,远在边关的司徒岩若,自然就得回返京城,以安人心。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司徒岩若回京之后,司徒岩卿的病竟是更沉了几分。宫中的魏皇后虽是个脂粉堆里的英雄,却是对朝政全无主意,而司徒岩卿膝下,也只有个庶出的皇长子,却连话都还不会说。这等时候,她也只得倚靠着父兄。魏则中向来与司徒岩若亲厚,便力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