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来航海部前他吃饱饭都是奢望,是航海部让他填饱了肚子。来到航海部他不仅填饱了肚子,还立了功、入了党,还得到领导的器重,同事的敬重,没道理干活不使劲的。”乔钰说。
“他条件不好,航海部又封闭,30出头的时候一次出差才意外认识了他老婆。虞班长业务能力很强的,轮机班的事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因为他业务太好了,所以出海的时候各船经常借调他,经常出海总是错过婚期,他人老实,又不跟领导说,就一直耽误下来了。”
“他比铁人还铁人,别人晕船他都顶上,从不说苦。我也是听说,有次出海,他一个人在机舱呆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中间出了上厕所,就没出来过。吃饭都是别人给他端进去的。”乔钰又补充了一点。
想不到虞班长身上还有这样这样的故事,严子青觉得很诧异:“这样的人是难得的人才啊。业务好,又能吃苦,为什么航海部不留下他呢?他自己不想离开航海部啊。”
乔钰苦笑了笑:“其实大家都想留下他,不过他的船长坚持要他转业。他长期在高温、嘈杂,充满机油味的艰苦的环境工作,没有别的消遣方式,只能用吸烟的方式打发漫长的时间,身体早就垮掉了。上次体检的时候,部里的医生说他的身体情况非常糟糕,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肯定熬不过二级海员长的工作期。”
严子青沉默了,他没想到虞班长苍老的背后是这样令人心酸的故事。这时他能理解为什么虞班长的船长坚持要赶他转业,如果他是虞班长的船长,肯定也会赶他走的。
乔钰无奈地笑了笑:“这世上有的人天生就比别人享受得多,有的人天生就比别人辛苦。我们普通人,什么也做不了,顶多就能感慨两句。”
严子青听着这话有些说出的滋味,天生就比别人享受得多的人包不包括他?
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享受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对于别人的阿谀奉承他不屑一顾,心生鄙夷,认为不过是别人对他有所图谋;对于那些敢于给他颜色看的人,他有时候还会高看两眼。可是这样的人至今为止他遇到得太少太少了。乔钰也正是因为在服务社呛了他,成为一个另类才走进了他的眼中。
如今想来,倘若没有家族的荣耀,单凭自己,又能让人对他阿谀奉承吗?严子青自己的答案是起码折扣会抵掉九成。
严子青突然有点后悔,那场婚礼还收了虞班长的钱,那是虞班长全部的家当。
看到严子青不说话,乔钰可能是觉得自己的那番话也是说者无意听着有心了,他想解释一下自己并没有针对严子青的意思,却又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了:“那个,我,就说随口那么一说……”
严子青笑笑:“说得很有道理。”
乔钰犹疑地看着他。
严子青拍了拍乔钰的肩膀:“有时候是人的眼界太窄,总是只能看到自己生活的圈子,看不到别的地方。还以为自己那个井的上空,就是整个天空。”
乔钰看严子青不像是言不由衷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他看了看严子青:“那个……你那里,还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