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海关大楼的大钟吐出一连串庄严的乐符之后,从容不迫的敲响了八下,这是上午八点,黄浦江畔的上午八点。此时码头的工人早已上工,起重机的闷响与码头工人的邪许号子交错在一起,再配上江面生火待发、吐出白色蒸汽的火轮船,一切似乎和几年前没有两样。
只是,在苏州河、南市、闸北四周,带钩的铁丝网、漆黑的铁栅栏把一块十八平方公里的区域围成了一座孤岛,外面的屋宇有些依然残垣断瓦,膏药旗下是头带钢盔、手持三八步枪的日本兵,枪上的刺刀明亮狭长;而里面,每一个角落都人满为患,大减价旗下,画满广告的电车满载着乘客一如既往的运行,红头阿三的黑白棒把汹涌的人流和车流指挥的井井有条,没见过世面的难民顿时觉得全上海论权力印度巡捕官最大。
然而人心却是乱哄哄的——报纸上常说某某被绑架、某某某又被暗杀、东洋人又打下了哪里哪里……,这是报纸,普通百姓并不常看,他们在意的是关乎自身命运的东西——每当听到粮米涨价,这些人就马上抽出布袋竹篮,奔往最近的粮店,可消息总是迟到的,等他们跑到粮店时,买米的队伍早就排满,蜿蜿蜒蜒的像一条蛀虫。
“谢谢侬了,老板。”裕丰粮店,剥漆的门板靠着一边,白花花的大米倒入一个布袋,笑着的买客禁不住道谢——成为孤岛后,上海各大米行组成评价委员会,年初大米限价每石十五元,可上半年日军也加紧了大米统制,米价两个月前就涨过二十元。
“下一位,”店内的伙计招呼着。他身后不远的昏暗处站着米店老板,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人,他手拿着水烟壶,胸侧露出一段怀表银链。
“让一下!让一下!”街道上一个店伙狂奔,他冲过人群带着风闪入店内,这种举动使得整个队伍都在提心吊胆的张望,‘又要涨价了’,有人说道。
店伙在老板的耳边细语几句,老板看都没看卖米的伙计一眼,闷不做声的上了二楼阁楼。
“东家……”阁楼里的账房看上去模样十足,走进就会发现他的面容极为稚嫩。
“马上给福州发报,台风已入沪。”思考了一会,老板下达指令。
“报告,台风已入沪!”一个小时后的福州马尾要港司令部。无线电台台长陈槃亲向司令官李世甲少将读着电报暗语,读完他敬礼便准备转身离去。
“等一下。”陆战队第2旅参谋长何志兴中校将他叫住了,“有消息吗?”
“没…有。”陈槃犹豫的摇了一下头,最终确定没有消息。
“有没有可能是电台故障了?”何志兴见此还不死心“你们……”
“报告长官,电台去年就全部更换成最新式的美国电台,而且一次更换五套,现在有四套指向这两个固定频率,如果对方来电我们肯定能收到。”陈槃解释着电台肯定没问题——海军部从去年开始就鸟枪换炮,原先的老式电台全部更换。
“你把电报转发出去吧。记得有消息立刻来报。”李世甲也觉得电台不可能出问题,问题可能是u-38号还不在无线电联系范围之内,当然也有可能它早就到了,为了静默不联系自己。
“凯涛兄,这如何是好?!”陆战队第2旅只剩下4团还留守福建,其他部队都被抽调,这何志兴是第2旅的参谋长,保定三期毕业,算是海军里少有的科班出生的陆军军官。
“着急也没有办法啊。”李世甲看了看墙上的日历:8月23日,然后无可奈何的摇头。他是知道计划的,三都澳、莆田等处甚至做好了掩蔽邮轮的准备——万一出不去那里可以躲藏。他随即又问向自己的参谋长叶心传中校,“这个月风暴颇多,有没有可能……”
“报告司令,很有可能。”叶心传点头表示赞同李世甲的猜测。“上次补给是在檀香山外海,时间是8月7日,按照行程应在三天前赶到,现在迟了三天。”
“再等下去……”看着海图,李世甲说着邮轮的行程,“下一站是香港,再下一站的马尼拉,我们倒要辛苦一些了,不过对整件事是有利的。”
李世甲终于找到些安慰,但如果他知道德国将于七日后开战,并将在开战前三天通知海外的商船紧急避险,他就不会这么乐观了。接到紧急电报的沙恩霍特号肯定会重返日本,海军这次俘获行动将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世甲不知道的事情,u-38号上的李孔荣知道的一清二楚,可他也没办法,夏季是西太平洋风暴的高发期,有三天时间他不得不在海面以下龟速前进,此时他距离福州还有近千海里。
经过一个月的航行,潜艇舱内不再整洁干净,不但恶臭还极为潮湿,未密封好的大米和肉类全都发霉,水兵抛弃腐物时差点发生了意外——为了不弄脏甲板,发霉的东西全在甲板上抛弃,一群鲨鱼寻迹而来,其中一人惊慌落水,好在鲨鱼被腐肉吸引,最后救了上来。
“长官,沙恩霍特号抵达上海了。”上海的电报经过马尾的大功率无线电台转发,理论上可以覆盖四千余海里,不过距离马尾越近收讯就越清晰。u-38一直收到沙恩霍特号的消息——她在8月18日离开横滨,8月21日抵达长崎,今日抵达上海。
“到香港会是什么时候?”李孔荣也看着海图,东亚大陆就在海图的左侧。
“大概是25日。”导航官刘永仁答道,“然后她将前往马尼拉,时间大概是27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