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棠被她这话冲得愣了一下,而后皱紧了眉头,吐出的声音中依然带着几分训斥,“……你真是不可理喻!”
“呵——”沈栖冷笑起来,她恐怕在他心中从未可理喻过,“裴棠你扪心自问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心思!是不是真的从没觉得我沈栖亏欠她!”其实许多事,她早已经看得通透,不肯面对事实的是以前自己和现在的裴棠。“当年你跟白蘅青梅竹马,只差一步就成了夫妻,裴棠,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没有我,你们就该成亲,所以你心里头对她的愧疚也要强加在我的身上!是不是也要我跟你一样怀着愧疚赎罪,去心甘情愿承认败给了白蘅?”
“我告诉你!”沈栖情绪不稳,所说的话音都带着颤声,“绝不不可能!她没能和你成亲,是她没本事,跟我沈栖有什么关系?所以,你别妄想我现在还会让着她!”
裴棠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她原本以为她离魂到了这边已经收敛了脾气,却没想到她还是一如往常的骄纵跋扈。他寒着脸,定定的看向沈栖,“是,没有你,我跟她会成亲。所以,你还觉得你没有对不起她吗?你还觉得……”接下去的话,裴棠并没有说出,看这她眼眶微红,自己喉咙也像是堵住了一样。
最伤人的从来都是昔日的情人如今恶语相对。沈栖受不了被人这样指责训斥,固执的认为自己没有错,也绝不肯低头。她垂在双侧的手握成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死死的扣着,等她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带着不容忽视的骄傲,可声音起伏透着颤抖,“那你就去和她成亲好了!你既然对她愧疚,觉得对不起她,就过去和她成亲!这样就再不用愧疚,也不必再逼着我赎罪了!”
裴棠蓦然瞪大了眼,视线直逼着她,绝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下一瞬就伸出一手死死抓住了沈栖的手臂,仿佛要将此时说这个话的沈栖给摇醒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里头碾过一遍再挤出来的一样。
怎么不知道?
沈栖笑得洒脱,笑完之后望着眼前的那人,曾经满心都是欢喜,小心翼翼的收敛起脾气,可现在想来,就好像是一场梦。裴棠的话好像冰水泼面而来,淋得人浑身发凉。所以,一切都是她的错,至始至终她都不该招惹他的。沈栖从前一直以为爱一个人存粹而简单,可现在却发现,即便是费尽心思的去得来的人也未必就能让自己如意了。
如果早在成亲前就知道了白蘅,她还会不会错一遍?沈栖心头一颤,只怕依照自己的个性还是会沿着原路再走一回。爱可以争取,可背后有许多的心酸需要去承担,傲气被磋磨,而相处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沈栖触及伤心,实在难以自持,捂着脸无声的哭了起来,泪水漫过指缝落了出来。
裴棠看着眼前这人,眸色翻涌不断,他握着沈栖手臂的力道也不由松了下来。只觉得她整个人都柔软易折,整个人都因哭泣而在轻轻发着抖,只好像稍稍一碰就要整个人破碎了。
裴棠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那些话像是堵在了喉咙口,一个字都发不出来。……是不是还有期待,所以才会被相互刺伤,所以才会挑拣那些伤人的话说出口?
裴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心情,又苦又涩,数道滋味杂糅在了一块。浑浑噩噩之中已经走回了国相寺中,有侍女到进前来欠了欠身,“公子,我家姑娘有请。”
裴棠滞了一下才转过眼去看了她一下,是嫣姬身边的侍女,“什么事?”
那侍女莞尔一笑,“我家姑娘说,是关于公子的紧要事情。”
裴棠略皱了下眉,跟着侍女去了一间雅室,里头已经换了一身白纱裙的嫣姬正在拿泡茶,听见响动头给没抬,只是那个含着笑道:“茶正好泡好,能给公子解解酒。”
裴棠过去坐下,他并未饮酒,可嫣姬这样说必然有她自己的说辞,他也不着急问,反而平静的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嫣姬稍稍的侧过脸,巧笑倩兮着问:“如何?”
同文书院的那次斗茶,裴棠一举出名,时常会有人来跟他切磋茶道。“好茶。”裴棠道。
嫣姬笑了笑,“怕还是差了些,不能真替公子解酒。”
裴棠半垂着眼帘,目光落在茶水中,没有出声。室内熏着淡淡的香,叫人心情舒和。这嫣姬有许多地方和白蘅如出一辙,又有更多的地方不一样。白蘅淡然,不像嫣姬,总是说话就带了三分笑。裴棠忽而抬起眸去看嫣姬,似乎要将此人看透了。他分明已经能断定了她并不是白蘅,为什么拿一支祈福舞会激得沈栖认定了她就是白蘅?何况这熏香……
裴棠吸了一口静静品味分辨着里面的配料,此香偏冷,当初白蘅也偏爱这一类的熏香,为此他不由要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人。
嫣姬诧异,捏着纱巾的手在脸颊上轻轻抚摸而过,“难道嫣姬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裴棠歉然一笑,摇着头。
嫣姬这才释然,提起茶壶重新给他斟满了茶,笑道:“看来公子是真的醉了,醉在了美人之舞中。”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动,就连眼波都娇软柔顺。“好在台下一众人都是随意楼的人,就算是瞧见了什么,也都能闭紧嘴巴。嫣姬能为公子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裴棠之前盛怒,的确是没有顾及上这些,现在被嫣姬一点才发现的确是不妥,转而担忧起来,蹙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