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圣上在二十六这日就封了大印封了笔,众朝臣都放大假回家过年节去了。各宫苑大门都贴上了红火吉祥的“福”字,皇后娘娘的长春宫和贵妃、妃嫔的住所,都得了圣上亲笔写的大福字,端端正正贴在了宫门口,以示恩德。
辞旧迎新,这几日可苦了浣衣局的宫女们。按理新年里是不能洗衣裳的,趁着这岁末的几天,各宫的脏衣物一股脑就全扔了过来,脏的衣裳要洗,旧的衣裳要补,其他各宫的宫人虽忙碌却也是一派喜庆祥和的景象,只浣衣局与世隔绝般,除了干活还是干活,只上头发下来了两身新衣裳,大伙儿才能感受到年关将近了。
这日雯儿忙里偷闲,拿红纸剪了几个花窗,她们房里没窗子,就将花窗贴在了墙上,门上,倒有几分过岁的喜庆样儿。
“以往我家里,还要贴门神,贴纸画儿,这宫却是不一样。也不知这里冤魂多了,他们是怕神魔鬼怪,还是根本就不信呢?对于这些神魔之事都避而不谈,敬而远之。”宫里除了福字,窗花,对联,其他的都不能乱贴,雯儿倒也奇怪。
“咱们圣上就是圣人,还需要那些神啊仙啊来镇的吗?你平时伶俐,这会儿倒糊涂起来。”
听子宁这么说,雯儿一拍脑袋“:正是呢,我怎没想到,还是你见多识广些。”
“你还是赶紧把手头的事儿做完吧,明日宫里就要大扫岁,姑姑说了,屋里角角落落都不能放过,被褥都要拿出来晒了,明日可有的忙了。”子宁轻轻咬断了线绳,抖抖裙褥,坐了大半日,终于补好了一条裙子。
“我听说大年三十那日,宫里办花灯会,会燃烟火,可是真的?”
子宁点点头“:确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却与我们无关,我们连这院都出不去,更何况御花园的花灯会?那也只给官家夫人小姐和后宫嫔妃看的,若运气好些,从这能看到天上的烟花也不一定。”浣衣局偏处东北,虽属后宫却远离后宫,归内务府管理,后宫的热闹估计也传不到这里来。
雯儿明媚的眸子暗了暗,“:不看花灯也就罢了,好歹能休息两日,这回可得好好吃一回酒。”
“你个小馋嘴,我若不必在姑姑面前当差,也陪你喝一口。”子宁想着过岁,宫里虽不让祭奠亲人,自己偷偷拿酒敬了却是可以的,也让人抓不住把柄。
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浣衣局的人忙活了这些天,终于可以歇歇了,宫里头早就赏下来一些年节里的吃食,几个宫女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搭伙弄了一桌的吃食,买了些小酒,一年里头也就是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这两天管事的姑姑最宽容,只要做的不出格,把自己份内事都做了,吃些喝些都不成问题,这当然也要感谢皇后主子的恩惠,就凭她一句话,这底下的宫女才能过个好年。
到了大年初一,臣子都要朝拜,各个侯爷王爷使节都要来拜岁,皇后娘娘也要接见官夫人,那时宫人们又该忙活起来。大年初一这一日是不能洗旧的,宫里一直有这个老规矩,说是岁里第一天洗衣裳,会将福气和运气全都洗跑的,所以这一日也是她们浣衣局宫女最清闲的时候
“听说外头好不热闹,可惜我出不去。你不是每次都要跟着姑姑去各宫送衣裳么,能不能把我也带了去?”雯儿坐在院里的大树底下,听见院外头已经有响起了点点笙箫钟磬声,现在正是宫里摆宴的时候,今日摆的是家宴,圣上平时政务繁忙,也就今晚能与与后宫妃嫔公主皇子一同用个团圆饭,明日宫里就会摆国宴,招待众臣和使节以及那些分封在外的老王爷。
“现在就按捺不住啦?等过会花灯会开始,到了时辰,燃起烟花爆竹,那你可不被憋死?”子宁捧了一摞花生瓜子,靠着雯儿与她并排坐着,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丝乐声,抬头看看天空,日头已经全落了下去,灰云遮了半边天,天色昏暗了下来,针线房那一排瓦房正中那间屋子前,也亮起了两盏大红灯笼,那是乔姑姑的屋,好歹有些过年的气氛,只是比起外头,这里就显冷清了。
子宁等会还得和乔姑姑去长春宫里送一趟衣裳,宫里的一顿年夜饭已经赏下来了,雯儿只等着子宁回来后一起吃,到时围着炉边再喝点小酒,一年的最后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只有守了岁,来年一家人才能平平安安的,长辈才能健康长寿,子宁没有父母长辈,也只全为自己和哥儿姐儿守了。
“以往年节里,是纪府最热闹的时候,我院里的那些小丫头门叽叽喳喳,总有说不完的话和剪不完的窗花,”子宁轻轻地与雯儿聊起以前的事“:那也是我最高兴的时候,到了三十那天,家里要祭灶神,要祭祖,要更新衣……到了晚宴,一家子人团聚一桌,祖母坐上座,每人都要敬老祖宗一杯酒,吃喝畅叙,里头就数我三哥嘴最皮……”说着说着泪水模糊了双眼,子宁有些哽咽。
雯儿也跟着抹抹眼泪,也想起以前她和姨娘来“:就除夕这一日,我的小零嘴是最多的,什么柿饼,杏仁,炸年糕……怎么吃都吃不完,后来我才知道这些不是大娘给的,都是我姨娘拿了不多的银两去换的,那天晚上还能吃几块红烧肉,所以我天天盼着这一天……”
子宁含泪一笑,用手肘推推雯儿“:你可别说了,我口水都要下来了……”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有莫大的悲凉。
这时乔姑姑从屋里出来,看到树下满脸悲戚的两人,心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