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来了,徐俊看着他,心里只是不能言明的抽痛。史密斯面色憔悴,他的脸颊几乎是凹陷的脱了相,那双蓝眸更显深邃,里面半隐半现的悲苦让人揪心。
史密斯是来告别的,意料当中的。他置身于此,这是最好的处理手段,也是对大家一个公开的交代,于徐博文、于林珺、于徐俊,皆如此。史密斯半垂着头,眼睛始终盯着杯盏,仿若那水面浮现的觳纹别有一番风景。
徐俊看在眼里,他哪能不知史密斯最想说的其实都压在心底,压了足足有十年之久。能说吗?若能说得,便不用等到如今了,既已是云烟过往,何必再去重掀波澜。云烟轻缪淡薄,经不起事实的考究,他会明白的,迟早会明白当初他的良苦用心。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无关紧要的闲话,偶有说起博文,也只是匆匆带过,好似都有意避开。这时候,甄东进来送文件,史密斯抬头冲他颔首,算是招呼。甄东笑着招呼道,“史密斯先生,那天我在美森看见您和林珺小姐。你们也经常光顾那里啊,那里的确怡人。”
史密斯闻言,只见他手上的杯盏微微一颤,仿若随风而摇的柳枝,使人心神难凝。他唇畔的笑容显而易见的生硬,他掩饰般的端起茶盏,道,“那日是碰巧遇上,便聊了几句。”随后又是冲甄东抿唇一笑,终究是叫人看了不忍。
徐俊刚欲开口,却听甄东又道,“可是林珺小姐好似很咄咄逼人,她可不是平日里的委婉模样,当时,我要不是碍着朋友的面儿,我都有心替史密斯先生您不值了。”
徐俊脸色沉了沉,他目睃过甄东,看他神色宛若平常般温和,但那话语却是句句有所指,他分明是有责难之意。他怎么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除非他于其中也有瓜葛,徐俊淡然道,“甄东,你放下吧,李秘书正等着你呢。”
甄东目光掠过史密斯,有礼有节的颔首离开。办公室里寂静的似乎连氤氲的热气都有了丝丝声儿,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一个是一口接一口的抽烟,一个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品茶。
“徐——”“史密——”两人不约而同抬头,不约而同开口,这一刹那,他们看到的是彼此都深沉如海的眸子,那眸子里,布满了疑虑,也有关心,深深的关心。他们读得懂。
徐俊将烟掐灭在烟缸,他说,“我本来不想提到过去,因为它已经渐渐隐去,十年了,即便再怎样的难熬,不也是过去了么?我想,你也是这样想的,我们从来都是一条战线上的同心者。”他顿了一顿似有所思,“可是,甄东或者比我们更清楚应该怎样的沟通,他是身在其外的旁观者,他看的比我们直观。”
听着徐俊一言一语的诉说,史密斯没有抬头,也没有搭腔,他神色越发淡了下去,仿佛是无所求,却又是透出相驳的执着。他如何叙说?他一面渴望着真相,一面又是害怕甚或是恐惧着那看起来若即若离的真相。
今日不同往日,当真相浮出水面时,难道他就真的会如释重负?史密斯在无意识的心思辗转中俨然已寻到了答案,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答案,随风而逝,不已经就是结局了么?
史密斯低着语气截住了他,“要是可以道的真切,你也不会隐瞒十年。今天何必再去叨扰那份宁静呢?”徐俊没有立时接话,他品了一口茶,缓缓将杯盏搁置几上,才说,“可是我想让你明白,那时候,唯有那样做,别无选择。”
史密斯终于抬起了眼,他直直盯紧了徐俊,“义无反顾?”
“是的,义无反顾。”徐俊斩钉截铁,没有退缩。
两个男人的对话就是这般简约,一切已是不言自明。史密斯放开了心结,徐俊真正觉得胸腔里轻快得如同草原上辽阔的风,自由奔放。
“林珺没有说太多,她大约还是有顾虑。”史密斯这样说。
“她这样做,我不意外,一个女人本来就是为了爱情而活。我想她出此下策,心里也是不会平和,终归是下三滥的离间计。”徐俊不偏不颇,中肯说来。
“算了,我后天就回去,也没有机缘与她再纠缠。你倒是要留心,她已经是执迷不悟了。”
“你还不知道我吗?防人之心从来就牢牢记住,哪里敢容得半分疏忽。一个小女子,充其量就是雕虫小技,不足为惧。”
“话不可绝对,林珺如今目中只有徐凯,所谓最毒妇人心,她要是受了徐凯的蛊惑,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到底是身边的人,不能掉以轻心。”史密斯想起林珺在美森说话时的举止,他不能不提醒徐俊,他自信这一点,他比徐俊看的清楚。
他又怎样不是当局者迷呢?
“我只能帮博文到此了,以后你总归是要有提防的。林珺已生不轨之心,她也隐隐透露老爷子的动向。而且,博文也有察觉,你置身其中的位置,无论怎样,只怕是难脱纠葛。”
“我奇怪的是,林珺是从什么时候起,知道了这么多,若说她洞悉一切,那徐凯呢?”徐俊眉心微蹙,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向史密斯求解。
“以我看,徐凯又怎样不是一个洞透的?不过他们之间或者并非是真正亲密无间。林珺背后有陈其宾知会,徐凯身后有岳添援手,岳添近些日子将他妹子排到了徐凯身边,又巧言令色将林珺置于他身旁。徐凯即使是敷衍,他也是要趋附。林珺本就傲娇,你当她真能忍得住?”随后狡黠一笑,“这四个人都自以为自己是最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