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佩斯已经一连两日没有见到琳达,他抬眼透过狭小的窗子看着又是傍晚的晕暗天色,目光里的焦灼越发浓重。轮船风驰电挚在辽阔的海面上,一路奔波,这行程约摸着离徐凯的目的地只有半日工夫即可到达。洛佩斯既喜且忧,喜的是事情结束,他们便可以返归,忧的还是挂于心间的琳达,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一路走到头,只怕是凶多吉少。或许是多虑了吧,人在怊怊惕惕的时候难免会消极,特别是当下的心有千千结。
洛佩斯心绪纷乱,他一双深沉的眸子只盯住那遥不可及的天际,峥嵘目光似有容纳,似是空茫,里面的忧郁却是清晰可见。这个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是徐凯。他终于肯露面了,洛佩斯眸子里掠过一丝鄙夷,都说不择手段非君子,可这君子之名固然倜傥风|流有十分,却又哪里抵得上实质利益三分薄?
徐凯目睃过洛佩斯一眼,他杵在门口,沉默的吸了一瞬烟,顺手将烟灰抖了抖,神态自若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洛佩斯怎能不明白这其里的猫腻,徐凯如今是以居高临下的目光审视着他,而徐凯,此时此刻如何不是有资格的?胜王败寇,历来如此。洛佩斯只有俯低了的份儿,他目光炯炯的望住徐凯,“琳达呢?你们不把琳达送到我身边,你别想指望我给你做什么。”
徐凯不置可否的唇角一翘,他手指中拈着的半支烟簌簌落了地,他顺脚在上面碾了碾,待抬起脚时,那烟已是开膛破肚,金黄色的烟丝哀伤的败了一地。徐凯垂目低低地笑,抬头的瞬间却是笑意尽无,“还由得你吗?说句不中听的,这会子我要是有心将琳达据为己有,你也是没辄。”
洛佩斯知道他的厚颜无耻,更明白他的处境确是实实在在的没有左顾右盼的权益,但就大局而论,徐凯千真万确确定他已万无一失?洛佩斯笑了笑,“那林珺呢?你如何交代得过去?她可是为你愿付托生死。”
“女人,只是人生的锦上添花。在功未成名未就之时,我从来只当是奢侈或是跳板。”
“我相信你这是难有的真言,而且,林珺也有理由相信,女人的直觉素来骗不过她自己。”洛佩斯颔首温和道,在徐凯尚未有反应时,他敏锐的话头徒转,“林珺和琳达好些了吗?”
徐凯目中闪过一丝犹豫,他脱口道,“上船时,千算万算忘记了带上医生,林珺——”说及林珺时,徐凯忽有所悟,他警惕的抬头,目露凶险,沉声不悦道,“你为何这么问?”
“你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洛佩斯边敷衍着他,那眸子里却是不由聚集了忧虑,他周身紧绷如石,琳达果真是出了事,只怪——洛佩斯越想越焦心,他不待徐凯再开口,便是直截了当道,“你带我过去,我从前学过医。”
徐凯尚有疑心,洛佩斯心系琳达,哪容得他啰嗦,这档口已是一个箭步奔到了徐凯跟前,这杂物间本来就小,洛佩斯又是心急如焚的劲头儿,奔过去的同时把徐凯狠狠撞了个趔趄。
二人位置颠了个个儿,洛佩斯起了主导行在前,徐凯在后觉出不对劲,这才大跨步步到了洛佩斯前首。洛佩斯在客房里看到了不省人事的琳达和林珺,他打开随身携带的行李箱,徐凯看的清楚,里面多半是药及女人的衣物,他在那一刻恍若有些明白了洛佩斯倾注在琳达身上的爱有多深,即便是身陷囹圄、不知归处时,他依旧不改护她周全的初衷。当徐凯回神之际,他才发现洛佩斯已经给琳达扎上了针,而这会子正在给林珺施针。徐凯忽有心动,他步前阻拦道,“你,你不会——”
洛佩斯回头望定扯在他手臂的徐凯,眸子里的讽刺尽显,他平静道,“你不是不在意她的生死吗?”
徐凯面对他意味深长的目光,那手臂无力的垂了下来,他终是不能否认他内心的向往的,即便他再而三的给自己找由头。他的脸在发烧,烧的他糊涂,不知所以的呐呐道,“她有了我的骨肉,我是要负责的。”
“原来你都知道?遗憾的是林珺还蒙在鼓里,只以为自己是小病小灾的呢。”洛佩斯饶有兴趣的再一次回头望着徐凯,“你应该感谢我,那些日子我给林珺吃的都是维他命,若是我存了一点儿心思,她只怕是悔恨终身。”
“你有那么好心?”徐凯似乎寻依托般,扶着藤椅慢慢坐了下去,面色渐渐恢复了常态,他面上重现了固有的老练,“如果真是那样,便不会出现后来的场面了,那洛佩斯先生也理所当然的安乐在家,不至于遭这趟罪。”
洛佩斯岂能领略不到徐凯话里的戏谑反讽,他毫不加理会,只淡然道,“医者父母心,我只是遵守职业操守。关于其他,则是另一回事。”
“是吗?职业操守?洛佩斯先生与史密斯先生这话倒是如出一辙,也难怪你们能做了亲戚。”徐凯有意顺着话头往下捋,他顺其自然的扯上了史密斯,在这关头倒是不算唐突,他只等着洛佩斯是怎样的接话,洛佩斯说,“史密斯是终身医者,而我只不过是担当了琳达的医护,完全不是一条纲线。”他顿了一顿,若有所思的续道,“要是史密斯做,会尽善尽美的无可挑剔。”
“洛佩斯先生言外之意是他们两个需要史密斯的亲临,才能确保无忧?”他警觉却是隐约有担忧,毕竟林珺已是时醒时睡昏沉二日,他不敢大意。这二日的相守不离,他的心始终都是紧缩着的,那份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