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睡到半夜,被冻醒了。
窗子和门都大开着,白色的纱幔在暗淡的夜色里飘飘扬扬,像是要飞到天上去。
谢玉喜欢宽阔的屋子,光洁的花梨木地面,雕着团簇海棠花的窗棂,飘飞的帷幔和墙角大瓶的山茶花都是他的挚爱。
但是现在,在忽然从梦中惊醒的这一夜,所有他喜欢的都蒙上了一层冷冰冰的黑色,看上去可怕又遥远。
谢玉立刻生起气来,“来人!”
这些该被做成肉种的偷懒鬼,居然在他睡着的时候任由灯烛熄掉,平日里是对他们和善了么,伺候主人居然这么不上心。
很好,庄主昨天还说,寄灵人不够用,这些不中用的家伙全部送去寄灵好了。
“来人!快来人!”
他充满怒气地喊了两声,房间里传来他自己的回声,越来越冷了,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
谢玉心中莫名浮现一丝恐慌,把枕头抱在怀里。
“谢公子,您在叫人么?”伴随着淡淡的光亮,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谢玉吓了一跳,再没想到他的床上居然有其它人。
转头看去,手握蜡烛盘腿坐在他床上的是一个瘦弱的少女,她的皮肤极白,眼眸极黑,一头乌沉的长发散在床上,鬼气森森。
谢玉怒道:“是你!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不是公子你在喊人么?”少女问,对着谢玉一笑,牙齿雪白。
“我的仆人呢?”谢玉终于醒过神来,跌跌撞撞扑到床下,“你把我的仆人怎么了?”
少女也跟着下床,赤着脚踩在花梨木地面上,悄无声息。帷幔飞扬,她手中的蜡烛光芒也摇摇欲坠。
手指朝着门口一指,“你说的是他们么?他们太累了,都睡着了。”
门口隐约可见齐齐躺了一排的人,安静无声。
“你……小贱人,你想做什么?你敢碰我一下,庄主一定会活剥了你的皮!”谢玉又是怒又是气。
“我对碰你没什么兴趣。”少女神色冷淡。“我只想问问谢公子,有没有见过一个叫林叶的小孩。”
林叶?谢玉面色变幻不定。
她怎么知道林叶曾经来过?难道消息走漏了?
这个男人白日里像只孔雀似的艳光四射,到了夜里,显出原形来,憔悴苍老得判若两人。
他瞪了林果一会儿,忽然笑起来,“没错,林叶就在我手里。你敢伤我一根毫毛,我就让他给我陪葬。”
少女“哦”了一声,倏然间人已到了他面前,寒光乍现,谢玉只觉得手上一阵酥麻,有温热东西流淌出来。
垂眸看去,一截小拇指,触目惊心落在地上,鲜血沾湿他的白色寝衣,很快从断指上传来剧痛,谢玉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
“呀,手指断了,真是不好意思。”少女侧头对着他笑。
谢玉战栗着咆哮道:“妖女!”
“别这么生气,我可比你善良多了。你把我弟弟送到灵药园做药人,我总得有点回报吧?”
她眼眸漆黑,表情漠然,嘴角还带着笑。
“说吧,想怎么玩。是做药人呢,还是喂肉种,还是去鱼池里当鱼食,还是当花肥?你该比我会玩吧?”
……她都知道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谢玉安静下来,终于觉察到了恐惧。
这个妖女,是真的想弄死他。
“不是我,是庄主,是庄主的吩咐!”他捂着鲜血淋漓的断指,慌乱解释。
“是么?”
“庄主最讨厌不听话的小孩,刚好最近灵药园的神仙果药人不够,就把那个叫林叶的小孩送了过去。”
“行吧,不管是庄主还是你,总归是你们两个。你是庄主最爱的人,我先弄死你,再弄死他。你们到了黄泉路上,也能做一对苦命鸳鸯。”
谢玉尖叫起来,“不,不要杀我!我跟那个老东西不是一起的!我恨他,我恨不得杀了他!你别杀我,我告诉你他的死穴,你别杀我!”
少女挑眉,“哦?”
“我本是谢家庄的大少爷,是他看中我的美貌,巧抢豪夺,我也是被迫的!”谢玉涕泪交加。
“老东西的死穴是什么?”
谢玉重重喘息着,断指流出的血将他身上的白衣染得一片斑驳。
“……我,我很害怕,我要我的仆人,你先把他们唤醒,我就告诉你。”
一看就是惯做坏事的,心眼就是多。
林果觉得无所谓。她从怀里拿出一小段红色蜡烛点上,过了一会儿,就听到门口有人咳嗽。
“少爷,少爷……”
仆人们陆续醒过来,最心腹的仆人反应最快,跌跌撞撞扑过来,看到林果和谢玉身上的血衣,吓了一跳,眼神蓦然变得凶狠。
“小贱人我跟你拼了!”
就在仆人扑向林果的刹那,谢玉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笛,张口要吹,忽觉手心一松,玉笛已经落到林果手里。
林果似笑非笑对他扬眉,谢玉浑身冰冷。
仆人被一脚踹飞,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少爷,我,我没力气……”
“晕了那么久,当然没力气。”林果打量着那玉笛。又对着谢玉笑了笑,“挺精致的笛子,庄主给你的定情信物?还给你吧。”
说着,把那把漂亮的玉笛子,插回到谢玉身上,顿时血如泉涌。
林果托着腮,笑容像修罗一样,“现在,可以说了吧?”
。
温凉早上来松鹤堂,先拐到客房见林果。
林果打着哈欠正在洗脸,斜了他一眼,“